程二爺畢竟狡猾老道,雖然怒火中生,但還掩飾起來,在肚子裏麵推敲了幾個字眼,然後擺出一副哥哥教育不懂事弟弟的模樣,語氣裏帶著責備地口吻說:“你們幾位遠道而來,不懂這裏的規矩。各地都有各地的規矩,這裏也有這裏的規矩。這規矩就是禮。俗話說‘道德仁義,非禮不成’。”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看了看羽言等人。


    羽言這時正在沏茶,大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羽言麵前的茶碗上,隻有趙璟聽到這個鄙俗的鄉紳竟然說出《禮記》裏麵的話,有點吃驚,所以抬起頭看了程二爺一眼。


    程二爺看到趙璟的吃驚表情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話點醒了他,他覺得自己的詞用的恰到好處,即使另外七個人對他視如無物,可是他還是對自己剛才的話很滿意,繼續說道:“我看你們是來自京城的吧?”


    趙璟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京城我也去過。”程二爺很有自信地說,“我趕過你們那裏的廟會,也喝過你們那裏的茶。別看你們那裏是天子腳下,可是茶館裏的‘禮’可沒我們這周全。”


    品茶是需要一個安靜優雅的環境。程二爺一邊說話,一邊圍著羽言等人坐的這張桌子轉,根本不給羽言他們清淨。李紹熙終於受不得他的鼓噪,一拍桌子,叱道:“禮?!先來後到是不是禮?你們既然認禮,那還羅嗦什麽!”


    程二爺沒想到有人敢這樣叱責他,氣的喉嚨一噎,半天才喘過氣來。他正欲發作,卻被身後一人拉住。


    這人是隨程二爺一起來的,鎮上人都知道他是程二爺的親信,管他叫“羅先生”。這羅先生長的可與程二爺不同,臉又窄又長,一對眉毛豎著立起來——要是橫著長在這窄臉上長不開。羅先生看出羽言他們似乎很有背景,也明白程二爺不能丟麵子,忙上前打圓場,道:“小兄弟們,這位爺就是程二爺,在這裏有伸手通天之能,他老人家生性豪爽,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結交各路朋友。你們初來敝處,如果能受我們程二爺賞識,你們以後在整個烏江地界就能順風順水。”然後又瞪大眼睛,用威脅地口吻說,“我好心提醒各位幾句,我們程二爺恩怨分明,萬一有人敢拂他老人家的興,那後果可是很嚴重地。”


    趙璟道:“你這人忒囉嗦了。”


    程二爺怪叫道:“我程某人今天也是仁至義盡,以後出什麽事情,各位可買不到後悔藥啊。”然後冷笑兩下,轉身欲走。


    茶館掌櫃知道這個程二爺定會回來找回麵子,忙勸住程二爺,轉身對羽言他們道:“眾位遠道而來,可知敝處有一座名勝古跡,名為垂虹亭,小的現在親自帶各位一遊?”


    李紹熙道:“垂虹亭我們會去的,不過不是現在。”


    羅先生也道:“各位不妨讓個座,賣給我一個麵子,更可以討程二爺歡心。瞧你們年紀輕輕,以我的年紀和你們父親同輩……”


    趙璟一拍桌子,和趙瑋一起“噌”地站起來,李紹熙也站起來指著羅先生的臉,怒道:“放肆!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麽!”


    羅先生一愣,不知為何觸犯了他們。


    程二爺冷笑道:“小娃娃,誰先誰後我不管,但在這裏,誰敢杵我的興,我就不會放過誰。”他故意將最後一句說的斬釘截鐵,擺出一副凶樣子表明自己在這裏說一不二的地位。可是李紹熙用手按住趙璟的胸口,趙瑗也拉趙瑋坐下,羽言斟了一杯茶雙手遞與瑤兒,道:“第一杯先給你。”瑤兒笑靨如花地伸手接過,巫遊將手握在刀柄上,看著麵前的茶杯,小珊則一把抓過羽言麵前的茶壺,給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斟了滿滿一杯茶,說:“喝點水,消消氣。”總之,八個人再沒搭理程二爺。


    被晾在一旁的程二爺看自己恐嚇沒了作用,鼻子都氣歪了,叫道:“各位來得早是不假,可是這茶館掌櫃不願招待,你們還能賴著臉皮坐在這裏?”說罷,看著掌櫃吩咐道,“趕他們走!”


    茶館掌櫃左右為難,知道自己兩頭都惹不起,最後權衡再三,心想羽言他們就算有再大的來頭,畢竟也是外地人,不在地久居,而程二爺是烏鎮的大樹,自己以後還得仰他的鼻息過活,所以隻得上前對羽言他們陪笑道:“幾位爺,小店偏僻,恐怠慢了幾位爺,幾位爺還是移步去別的地方吧,也算是大發慈悲可憐小的了。”


    羽言品了一口茶,才對李紹熙等人說:“大家想不想經營一個茶店?”


    其他幾人還沒說話,趙瑋和小珊先搶著道:“太好了,開茶店一定很好玩。”又問,“姐姐們是不是也這樣想?”


    瑤兒道:“這裏景色清秀,泉水可口,的確適合開一個茶店。”


    趙瑗則說:“可是我們沒做過茶博士啊。”


    巫遊笑道:“羽兄提議甚妙,我巫遊自薦來當這茶博士。”


    趙璟道:“我們應該先把整個茶店重新裝修一下,設置幾個包間。”李紹熙先想了想,覺得此舉可以好好打擊程二爺的氣焰,也表示讚同。他對茶店掌櫃道:“掌櫃的,你這個茶店開一個價錢,我們買了。”


    程二爺這一肚子氣,小眼珠一轉,他腹中已經打好小算盤,沒待掌櫃答話,就先說:“好大的口氣啊,那我開一個價錢。”


    趙璟道:“我們買茶店,你又不是掌櫃的,憑什麽你來開價。”


    程二爺冷笑道:“在吳鎮,上至賣地下至賣針,哪一樣不是我說了算!這茶店我說多少就多少。”


    “那你賣多少?”巫遊道。他心說如果有人出錢買你的命,隻需五個銅板當酬金就夠了。


    “八……”程二爺想喊出一個大數嚇倒這些年輕人,“八百兩紋銀。”


    其實這茶店連地皮都算上也不值三十兩銀子。趙璟啞然失笑,道:“費了那麽大的勁才喊出八百兩銀子,我還以為會上萬兩呢。”趙瑗道:“雖然我們不差錢,可是這茶館怎麽也賣不上八百兩銀子啊。”李紹熙道:“我看最多值一百兩銀子。”小珊張大嘴道:“用不上一百兩。在我們家那裏一百兩都能買下比這個還大的茶店了。”瑤兒笑著掐了一下小珊的臉,道:“你還聽懂行市啊。”趙瑋道:“那我們去你家那裏多買幾個茶館如何?”巫遊說:“既然我來當這個茶博士,那買店的錢就由我來出好了。”趙瑋看著趙璟道:“我也要當茶博士。”趙璟道:“我們的錢都在姐姐那裏。”說罷他們倆一起看著趙瑗。趙瑗瞪大眼睛,悄悄對他倆說:“你們忘了我們出來沒帶多少錢啊。”李紹熙則想起他們應該低調行事,所以開始打退堂鼓,對他們說:“我們不能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小珊打斷他說:“我們也不能讓這種人得逞。”巫遊一笑,從身上拿出厚厚一疊銀票。羽言看見他拿出的銀票都是大數額的,於是一邊用手勢阻止他,一邊從懷裏拿出十張銀票,往桌子上一放,道:“這是一千兩,可在全國錢莊流通。”


    一千兩,茶館的茶客全都嚇了一跳。這張銀票上麵的數字對他們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要知道鎮上最富有的程二爺一年能收的租子也不到五百兩,這些年輕人隨手拿出的一張銀票就抵這個程二爺家兩年的租子。看來這個熱鬧越來越大了。眾人竊竊私語,不禁對這幾名青年男女的來曆又多了幾種猜測。


    羅先生冷哼道:“真敢唬人,用假銀票可是殺頭的罪名。”


    程二爺本來就是凶殘惡毒為富不仁的主,經羅先生這麽一提醒,立刻惡從心底起,想出條自以為高明的詭計,對羅先生和家丁道:“我們走。”轉身離開了茶店。其他茶客知道事情還沒完,都坐在那裏繼續等。


    茶店掌櫃的過來勸道:“年輕人,這個程二爺不好惹,你們今天得罪了他,此事肯定不能罷休,幾位最好趕緊離開,免得再生禍事。”


    羽言看出這個程二爺睚眥必報,臨走時心存歹念,不過他並不在意,看到掌櫃也是為他們好,就說:“你把銀票收好,這個店我們買了。你也不要收拾了,趕緊帶著妻兒出去避禍吧。”


    除了巫遊行走江湖,見過世間險惡,其餘幾人雖然家境有別,但是都是自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隻看出程二爺要尋釁報複,可是不懂為什麽會牽涉掌櫃的。


    趙瑋道:“掌櫃的去避什麽禍?”


    巫遊低聲道:“這個姓程的心胸狹窄,今天讓掌櫃的趕我們走,結果沒趕成,剛才掌櫃的又好心相勸,姓程的事後必定遷怒茶店掌櫃,所以掌櫃的還是出去避禍為好。”


    羽言站起身,看掌櫃的還呆站在那裏,轉念又想看剛剛巫遊手握刀柄的架勢,這姓程的不來也就罷了,如果敢來尋釁巫遊必將他解決掉,到時這個掌櫃的也不必出去避禍。於是對掌櫃的說:“你帶著夥計去州府把銀票兌了,再去采買一些生活用品,要幹淨的。”


    掌櫃的手裏拿著銀票,u看書ww.uukashu.om知道自己就算不吃不喝辛苦一輩子也抵不上這張紙,突然感覺有些滑稽,聽到羽言讓自己去采買用品,趕緊“喏喏”應下,帶著夥計們出門。


    羽言心中有事,又對眾人道:“我先出去散散心。”


    瑤兒有些不安,說:“我也去”


    羽言道:“放心,我隻想獨自去周圍逛逛,一會就回來。”說罷就離開茶館。


    趙瑋心中一動,拉住小珊,問道:“你那位羽大哥是不是會武功?”


    小珊得意地說:“不光會,而且武功還很好呢!”


    趙瑋問:“你見過?他什麽武功最拿手?”


    小珊道:“我沒見過。”


    趙瑋問道:“那你怎麽知道?”


    小珊說:“我父親和他是結拜兄弟,父親說羽大哥的武功出神入化。”


    趙瑋道:“你父親也會武功?很有名麽?等帶我們去拜見一下你父親。”


    瑤兒姊妹眼眶一紅,小珊道:“我父親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江湖赫赫有名,可惜……”言及此處,兩顆淚水掉落在衣襟上。


    趙瑋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下去,忙道歉。瑤兒搖著頭說:“沒事的,和你沒有關係。”


    巫遊不願再在這裏看下去,站起身,對他們道:“我也出去走走。”


    李紹熙道:“你也要出去散心?”


    趙瑋則對巫遊說:“你教不教我刀法了?”


    巫遊道:“回來再說。”也離開了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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