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山,空氣中彌漫著夜的沉寂,我獨自一人走在山路上,為了配合這份靜,我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響。孤獨而木然,我覺得就是我那時的寫照。我看這個世界,總是有那麽多的疑問,我不知道其他人——除了和我親近的人,比如我的師傅之外——他們是否都有思想,我在思考,他們是不是也會思考,或者說他們在思考我是不是也會思考!而我對他們太不了解了,因為我竟發現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我看得懂這個世界的相貌,卻讀不懂這個世界的內心。白天,我看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一層黃色的光暈。黃色的光暈,就像紙變舊發黃似的那種黃色的光暈。這種黃暈晃得我的眼睛模糊,為什麽會這樣呢,答案竟然是和自己親近的人竟然再難找到第二個人……


    可是我卻沒想到打破這份孤獨和木然的人竟然這麽快出現。在這完全被夜籠罩的黑色的山上,竟然還有和我一樣孤獨的人。那是我經過一片墳地的時候發現的。這是一片修整的很規矩的墳地,他的出現讓我有些驚慌失措。並不是以為遇見了鬼,我是不怕的,可是我卻沒想到遇見了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按照師傅的意思,能被我認為是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數量應該是十分稀少的,我也不能說碰見就碰見。天下是很大的,師傅對我這麽說。所以我很吃驚,也有些驚慌失措。他一直坐在那裏,我走近了,他才起身,夜色裏我依然看得出他也很吃驚,看來他和我或者是我師父一樣相信天下很大。


    我出手了,我覺得任何人看見我出手應該是一種不幸,因為這世上看見我出手之後還活著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師父,一個是叫做遊江先生的一個走江湖的老頭,他當時和我師父在一起。可是我一般不輕易出手,我知道,出手後那種不幸的感覺並不僅僅是對那些逝去的人,對於我這個存活下來的人來說,更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就像師傅在“天下是很大的”之後告訴我“天下也是很小的,小到你會感受到別人的痛苦”一樣。可是我還是出手了,因為我想試一試這個人的武功。


    招式這個東西相生相克的情況很少,一般有頭腦的練武者都不會特意針對某一樣武功編排專門克製它的招式。假如,想要編排克製某樣武功的招式,那麽編排者要熟識他要克製的這門武功招式的所有變化,如果這個人要是能做到這一點,那麽證明他在這門武功上沒少下功夫,也說明他和這門武功淵源很深,如果要是這樣他還執意編排克製它的招式,那麽其中的原因就不外乎恩怨情仇之類。我一向認為江湖人要快意恩仇,既然有那麽多時間精力去做這個還不如直接把自己的修為進一步加深,爽快地去做個了結。而且編出了這樣一套招式隻是針對這個武功有效,對於其他別的就沒有太大作用的招式萬一在臨戰之時對方稍微變化一點——哪怕是招式施展沒到位——那都算是變化,這套精心編排的招式就廢了。所以,勝敗不在招式,隻在練武者的修為高低。因此,我用最尋常的招式出的手。


    一交手,我就發現他的內力比我想的還要紮實和深厚。內力這個東西又是一種比招式還要複雜的東西。內力通過招式來施展,招式通過內力來提升威力。我師父說武者有內外之分,隻要你練到登峰造極之時,不論你是練外家功還是練內家功都一樣厲害。我問師傅,假如兩個資質完全一樣,付出相同努力的人分別修煉內功和外功,在練到登峰造極之前會有什麽差別呢?


    師傅說,練外功的人見效早,打下的基礎就如種下的種子,隻要細心澆水就會萌芽,稍加灌溉就能茁壯成長;而內功則需要打下更加深厚的基礎,種下的種子卻不一定都能生根發芽。不過隻要是生根發芽,那必然就有長成蒼天大樹的潛質了。這就是世上之人為什麽那麽看重修煉內功的原因了。


    “那師傅你也是練習內功的?”


    “我是內外兼修的,你以後也是。這就是為什麽世上有不少人都能練到生根發芽,可是最後長成蒼天大樹的卻隻有那麽寥寥幾個的原因了。”


    按照這個道理,那麽我在這裏遇見的人就是一棵蒼天大樹。他施展了一趟最尋常不過的羅漢拳,可是卻威力十足。我以前見過的少林寺的戒律堂的首座號稱通背達摩的老和尚打得都沒他好。內外兼修的高手,我對他的第一評價,自己竟有點高興。


    我還很納罕為什麽彼此互不認識的兩個人一見麵還沒說話就打在一起,雖然是我先出手的,但是他似乎也是樂在其中,難道他也得出了和我對他一樣的評價麽?


    拳腳上的較量不分上下。我們倆各向後一躍,彼此讓開,我發覺他的左腿不太靈便。他先開口了,聲音很有磁性,氣息平和,不像剛剛和人比試過似的,他說:“我對暗器也粗通皮毛,閣下想看我獻醜麽?”


    我笑道:“既然是暗器,即使你很有信心,也真的很有造詣,先說出來總歸失去了一些優勢。更何況我看你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


    他道:“閣下莫不是因為我這瘸腿所以一直有意讓著我?”


    我道:“我若讓著你,恐怕現在就沒機會再站著和你說話了。”


    他“哈哈”一笑,道:“聽你的聲音,年紀似乎不大,沒想到卻有這樣的身手。剛才的比試,我就感覺你的內力源源不斷,就像一汪湖水,而你隻是掬了一捧罷了。沒想到江湖上這麽快就有這樣的年輕人出現了。我很高興啊。”


    “你高興什麽?”我問


    “放眼江湖不過是些老家夥在當道,我真的膩歪和他們打交道了,更有一群自詡一派大俠的廢物,簡直不值一提。”


    嗬嗬,這個人的想法和我倒是有些相同。


    “我想看看你的暗器功夫。”我道。


    “嗬嗬,小哥小心了。”


    話音一落,我就感覺他出手了。暗器這門功夫又完全不同內功、外功。內外兼修的不一定會使用暗器。暗器這門功夫包括打暗器和接暗器,而且手法多樣,江湖上以暗器聞名的幾個派別都有自己獨特的手法,但是使用暗器的特點卻都一樣。使用暗器講究的是“快、準、狠”,隻有“快”得讓人猝不及防,暗器才能發揮效果,隻有打“準”部位,才能給對手造成傷害,至於“狠”,既然是“暗”器,使用的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那必須要“心狠”“手狠”了。


    這個人的暗器卻沒有這三個特點。他告訴我他要使用暗器,這就不夠“狠”;他的暗器不慢,可是卻沒有達到江湖一流暗器高手的速度,所以不能算“快”;至於“準”,我看見暗器朝著我的左肩飛來,我也許隻要輕輕側身就能躲過,uu看書 ww.uukanshu 這個“準”字也值得商榷。


    一個人在某樣武功上花了數十載的時間來修煉,最終憑此揚名江湖,那麽千萬不要忽視他在這項武功上麵的造詣。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暗器用的最好的人了,我看見他打出的暗器這樣對自己說。此時,我才知道他提前告訴我的原因隻有一個:提醒我做好身處險境的準備。


    原本以為飛得很慢的暗器沒想到速度竟然越來越快,而且原本以為暗器僅僅射向我的左臂,可是沒想到自己的半個身體都被暗器籠罩住。更重要的是,他的暗器個頭很大,破著風聲向我射來,似乎有千鈞之力。


    我絲毫不敢怠慢,足尖點地,向後退去。可是那暗器仍然緊逼著我,感覺現在已經周身都被那暗器籠罩住。出師以來,犯險無數,此次凶險卻是最大。我也實在不敢繼續托大,使出師門絕技,霎那間,周身空氣恍如凝固,那暗器頓時行動艱難,就如同被凍住一般,直到摔落地上。


    那人“咦”了一聲,隻說了半句:“原來閣下竟然是……”就沉默不語。


    我道:“‘金鏢’比傳說的還要霸道厲害,看來‘金鏢長刀’位列十大高手果然是實至名歸之事。”


    “我原本以為閣下的武功隻是荒村野老們的謠傳,沒想到世上還真有這樣不可思議的武功。”


    “金鏢長刀這麽晚獨自一人在這片墳中,是有何事?”


    “我在祭奠自己的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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