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區,一處極為偏僻的院落。


    此刻正有一對男女在院子裏曬太陽,那個女人坐在輪椅上,雙手和雙腳無力地垂落著,手腕處有極為明顯的傷疤痕跡。


    很顯然,她是被人後天用極為殘忍的方法挑斷了手腳筋。


    除了手腳很恐怖以外,那個女人原本明豔高貴的臉,此刻也橫亙出一條長長的疤痕。


    一直從右邊額頭橫貫鼻梁之上。


    以一種極為簡單粗暴的方式毀去了那個女人姣美的容貌。


    即使如此,這個女人一舉一動之時,也沒有半分自卑的神色,她揚著頭看向遠處不知從哪裏飛起來的風箏,唇角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本來應該是很美的一個微笑。


    偏偏因為那道傷疤,顯得有一種詭異的驚悚感。


    連右眼角那滴楚楚動人的淚痣,此刻也顯得怵目驚心。


    ……


    這個女人,雖然容貌毀了,但從那依稀能辨認出來的五官,是大祭司無疑。


    而那個正幫她推著輪椅,外貌極為年輕英俊的男子,就是江雪城了。


    大祭司仰頭朝那個風箏的方向望去,神色間有些感歎。


    “我也想放風箏。”


    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有放過風箏了。


    在大祭司少女時代的時候,也鮮少考慮這些活動,她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姐姐倒是很喜歡。


    大祭司就勉為其難地跟她姐姐放過幾回,不過也不參與,隻是站在她姐姐旁邊看著。


    有一次,那隻青色蝴蝶的風箏,不知道怎麽就線斷了。


    一直飄飄搖搖地越過房簷,朝對岸的江邊飛去。


    大祭司原以為她姐姐會派人去撿,畢竟那隻青色蝴蝶的風箏,是她姐姐親手製作的。


    據說花了很多心思。


    然而她姐姐並沒有。


    大祭司永遠記得,那個同自己外貌酷似的少女,用怎樣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跟自己講。


    ——如果我能像那隻風箏一樣,飛出這個牢籠就好了。


    逃離出這個牢籠?!


    大祭司不明白她姐姐到底在想什麽……


    他們家族日漸衰微,卻偏偏在這一代上,出了她們姐妹兩個天賦異稟的孩子,按理來說,是極為有希望走上神廷那個最高的位置。


    那時候,家族花了很多財力物力,培養她們兩個。


    可是姐姐學的總是不怎麽用心,甚至還隱隱透露出希望過普通人生活的想法。


    對於這一點,大祭司就更不能理解了。


    在她看來,姐姐那種人,明顯是隻想要承受現在的榮華富貴,但是卻完全不像承擔半點責任的懦夫。


    直到後來,大祭司親手達成了姐姐的心願。


    既然這個比自己大幾分鍾的少女,喜歡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就給予她那樣的生活。


    對外謊稱姐姐死了,實際卻是將她洗去了記憶,送到一個絕對不會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不過,為了達成姐姐這個心願,大祭司也讓姐姐付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代價。


    這個代價,就是有一天,她會要一個姐姐的孩子……


    大祭司從來沒有想過要有子嗣,即使科技這麽發達,她也不希望跟別的男人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又不得不有一個“孩子”,即使她隻把這個孩子當作工具。


    原因無他,隻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


    大祭司移眸望向身後的青年男子,她沒有見過自己姐姐所嫁的那個男人年輕時的模樣。


    隻覺得那個男人和她姐姐並肩而立,都顯得衰老好多,而且她姐姐也不再像自己這樣仍擁有著年輕的外表,眼角眉梢已然顯出皺紋。


    這就是離開家族,拋棄所有權勢的代價。


    而那個平凡無比的男人,在大祭司看來,是根本配不上她姐姐的。


    即使大祭司知道,老去是必然的,像她,即使外表不顯,身體機能仍然也有衰減。


    現在大祭司隱隱從江雪城的五官上,已經看出對方年輕時應該也是個英俊的青年。


    但實話實說,江雪城還是更像她姐姐一點。


    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精致的五官。


    尤其是那雙湛湛流光的鳳眼。


    幾乎同她姐姐如出一轍。


    ……


    或許有個孩子也不是不好。


    大祭司心裏掠過一絲歎息,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就走到了這樣山窮水盡的一步路。


    大祭司很不滿江雪城剛剛忽視自己,她立刻朝天邊那個風箏努了努嘴。


    “我說,我想要放風箏,你還不快去來給我找一個?”


    江雪城淡漠地瞥了大祭司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大祭司的臆想。


    “祭司大人,你覺得以你現在這樣的手腕,能牽動得了風箏嗎?”


    大祭司聞言立時語塞。u看書 wuuansh


    她低下頭,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兩道幾乎如蜈蚣一樣蜿蜒的傷疤。


    每次看到這兩道傷疤,還有自己腳踝處那恐怖的痕跡。


    大祭司都會下意識地攥起指尖,內心戰栗,仿佛有一種浸入骨髓的寒冷。


    ——這是費因斯的“傑作”,看大祭司不馴服,就找人來給她直接挑斷了手腳筋。


    她從來沒有想過。


    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即使她以前對別人所做的殘忍之事,也不比費因斯好到哪裏去。


    但是大祭司真覺得太疼了,每每午夜夢回想起來,就有一種恨不能自殺的痛意!


    不過還不行。


    在那之前,她一定要親眼看著費因斯那個喪盡天良的畜生死在自己麵前!


    想到那個男人,大祭司臉上現出一絲慍色,她冷冷地盯著江雪城,下意識地擺出了自己以前那種高位者的架子。


    “我放不了風箏,那你給我放!”


    大祭司聲音果決,透著一種不容違逆的氣勢。


    然而江雪城聽到這話,卻沒有半點挪動腳步的意思,唇角更是下意識地勾起一抹諷笑。


    “大祭司,您是不是還沒有認清自己現在的情勢?”


    大祭司聞言一滯,她怒氣騰騰地瞪了江雪城一眼。


    “我之前叫你把我的波斯貓團子一起救出來,你不願意,好,我知道帶上那隻貓確實增加風險,那我現在讓你給我放個風箏,你也要推辭,你到底能做什麽?”


    江雪城淡漠地盯著大祭司,聲音陡然冷冽。


    “我救你出來,不是讓你耍威風的!大祭司,你直接說吧,三號病毒的解藥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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