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城掃過室內的人,聲音清清冷冷。


    聽到江雪城的問話,對事情最為清楚的謝長風手指顫了顫,心口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碾壓過,一陣悶痛。


    謝長風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在電工重新通上電之前,急診室的電又斷了幾十秒,醫院的電子設備沒有電流,根本無法顯示精確的數值,醫生手術的時候……”


    剩下的,謝長風沒有再說了。


    謝長風說得很平靜淡然,但是哪不斷抖動的肩膀卻暴露了他此刻心裏的不斷上湧的悲愴。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些事情,怎麽也怪不到醫生頭上去。


    他們已經在很努力地搶救林萱了,在手術的關鍵時候,卻再度斷了電,醫生又能怎麽樣?


    當時看到手術室的燈重新滅掉的時刻,謝長風的心裏就像被人砸了千斤巨石,他多麽想衝進去手術室去,可是衝進去又有什麽用?!


    等到幾十秒後看到手術室的燈再度恢複,謝長風幾乎是欣喜若狂,可是還沒有等他開心多久,很快,就有醫生打開了手術室的門。


    三五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麵容疲憊,神情中卻帶著歉疚。


    “抱歉,我們盡力了,可是實在是沒有辦法……”


    謝長風僵在原地,就這樣被告知了林萱腦死亡的事實……


    再度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謝長風呼吸都極為不順暢,聲音有些嘶啞。


    早已經習慣有林萱陪伴在身邊,結果最終就這樣,說沒了,就沒了……


    讓人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謝長風神色哀傷,向來筆直的背此刻卻佝僂著,整個人被一種頹敗的氣息籠罩著,整整蒼老了十來歲。


    喪妻之痛,是難以言喻的。


    直到現在,他沒有從失去林萱的痛苦中走出來。


    他將林萱的手抓在掌心裏,可是那蒼白枯瘦的的手,再也捂不熱了……


    以後,就隻有他一個人,守著a市那間偌大的屋子了。


    空空蕩蕩的房間裏,再也沒有人陪伴他了。


    謝長風心裏一痛,忽地咳嗽起來,聲音嘶啞得厲害。


    蘇晚看到外公這樣,眼裏不由得泛出幾絲淚痕,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走上前去拍謝長風的脊背,想要他呼吸平順一些。


    “外公,外婆走了,您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要悲傷過度,外婆肯定不希望看到您這樣。”


    謝長風心髒揪疼,他閉了閉眼睛,逼回了眼裏那即將迸出的淚花。


    他啞著聲音,哀慟地搖了搖頭:“我都這把年紀了,保不保重身體又有什麽區別?”


    他和林萱算是青梅竹馬,十來歲時認識,二十來歲結婚,一直相伴了幾十年,說好要一起活到一百歲,而林萱到底是先毀約了。


    林萱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冰冷的人世裏,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蘇晚聽到謝長風激動中又帶著自暴自棄的語氣,心中酸楚得更厲害。


    “外公……”


    她知道謝長風接受不了外婆突然去世的事實,說實在,她又何嚐能夠接受?


    可是這日子,終究還是要過下去。


    如果外公想不開尋了短見,那她們這些做小輩的要怎麽辦?


    江雪城聽到謝長風悲觀的話,他抿了抿唇角,給謝長風遞了一杯清水。


    “外公,外婆走了,您更要保重身體,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外婆的後事我們要料理,殺害外婆的幕後主使我們也要繩之以法。”


    謝長風聞言,有些痛楚地閉了閉眼睛,他把江雪城遞來的水放下,歎了口氣。


    他心裏清楚,江雪城說得半點都沒錯。


    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處理,謀害林萱的幕後主謀也沒有找到,自己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江雪城站在謝長風旁邊,打量著謝長風的神色。


    看他雖然滿臉落寞,但到底沒有先前那麽自暴自棄了,看來是真的有了活著的動力。


    現在林萱剛出事,如果謝長風再不想活了的話,恐怕蘇晚也要想不開了。


    江雪城心裏鬆了一口氣,他定定地望著謝長風,試探地問了一句。


    “那外婆的身體,我們要先推入太平間麽?”


    現在是盛夏時節,哪怕是夜裏氣溫都很高,如果不及時處理林萱的身體,隻怕會發臭。


    謝長風和林萱其實都是s市人,隻是因為謝長風在長信大學任教,所以才常年定居在a市。


    這次林萱意外身死,自然也要在s市入葬,基本上,是會葬在北陵公墓了。


    同蘇晚的父母長眠在一個公墓裏,也算另一種團圓。


    不過這些事情江雪城準備明天再跟謝長風商量,現在時間太晚了,而謝長風的情緒也很不對勁。


    江雪城的問話落入耳中,謝長風手倏地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把林萱的手攥在手心裏


    他眼睛幹澀得厲害,刹那間,一滴眼淚跌落下來。


    “讓我再陪陪她……”


    他還沒有看夠她,如果現在不多看看,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蒼老而嘶啞的男聲低低傳來,聽得病房裏的人一陣心酸。


    “好。”


    江雪城點了點頭,他當然理解謝長風此刻的情緒,如果出事的人是蘇晚,隻怕他會比謝長風更崩潰。


    江雪城環視過病房裏的人,而後輕輕揚了揚手,示意大家一起出去,留給謝長風和林萱最後一點獨處的時間。


    蘇晚依依不舍地看著病房的門關上,眼睛灼燙得厲害。


    生與死,uu看書 ww..co 才是人和人之間最大的隔閡,以後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外婆的音容笑貌了。


    人們多說善惡終有報,可是她外婆一生信佛,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壞事,為什麽要擔上這樣的罪業?


    老天爺何其殘忍!


    就這樣硬生生地拆散了一個家庭!


    蘇晚的心痛得難以言表,江雪城看到她這樣,默默攬過了蘇晚的肩膀,對著她的眼睛鄭重開口。


    “晚晚,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悲傷隻能是一時的,不能是一世的,人活著,就有希望,如果我們作為小輩的都不振作起來,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蘇晚哽咽地點了點頭,說話間帶著濃濃的鼻音。


    “我知道,我會堅強起來的。”


    她要給外婆報仇,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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