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嘎的聲音,帶著求饒,帶著屈辱。


    沈修瑾頓住了,繃緊了身軀:“你胡說什麽!”


    他嗬斥。


    身下女人扭過頭,眼中屈辱又倔強:“折辱我,向來是你沈修瑾的樂趣,不是嗎?”她眼中含淚:“你想要的卑賤,我如你的願。”


    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不是。”男人聲音沙啞,眼中針戳的痛楚,望著身下女人:“我……”對不起。


    他死死從身後,環抱住了她,將瘦弱的女人,緊緊的攬在懷中,喉嚨裏堵得慌,她怎麽能夠說出這麽粗鄙的話?


    怎麽能夠如此卑賤的說出那樣的話來!


    不!


    不對!


    是他!


    他的錯!


    他又逼她,又逼她了!


    滿頭長發,裹挾著濕漉漉的身軀,懷中的人,瘦得不堪一握,男人黑眸中的痛楚,被他抱在懷中的女人,看不見。


    苦澀一點點的漫上心頭。


    他隻是、隻是什麽呢?


    隻是想要證明,他沈修瑾在她的眼中,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隻是想要她正視過去的一切,正視他這個人?


    望著身下的女人,眼中都是痛惜,他錯了,錯得離譜,再也不用這樣的方式逼她了。


    抱著她,一個一個的吻,落在她青絲遍布的肩頭,吻在她的腦勺,她的頭頂,一個一個的,細細碎碎的,他恨不得,恨不得把所有都給她。


    一個個細碎的吻,珍惜的,虔誠的落下。


    假如簡童沒有沉寂在這屈辱和痛楚中,沒有沉寂在那不堪的過去的回憶中的話,也許能夠感受得到,這一個一個看似霸道的細吻,其實卑微,其實虔誠,其實她已經被珍惜。


    那看似霸道的舉動,其實充滿悔恨和不安,是的,曾帝王一般高高在上的那人——沈修瑾,他也有如今這不安的時候!


    而此刻他們之間,真正卑微的那個人,不是簡童,而是那強硬的禁錮著懷中女人的男人,所有的霸道,都是紙老虎,是遮掩他不安的窗戶紙。


    看似卑微的,看似強硬的,


    看似承受屈辱的,看似施加霸道的,


    真正,匍匐的,是一臉強硬霸道的那一個!


    沈修瑾吻著簡童,他絕不會對這個女人說一句“對不起”,盡管此刻,他已經在心裏如他的吻一樣,落下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


    但,他絕不會對她說出這句話!


    “以後,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小童,好不好?”幹澀的嗓子眼兒裏,溢出痛惜的聲音,沈修瑾幾乎把卑微藏在了他強悍的態度下。


    “走!你走!”


    她胡亂揮打,雙手早已經自由,看也不看,拿起身邊東西就往他身上一頓砸,枕頭朝著他扔:“你走!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小童,你冷靜點!”


    她眼圈通紅,激動無比,後腰上那裏,依舊留下他的唇觸碰的感覺,卻比什麽時候,都疼得慌。


    “你走不走?”她紅著眼,怒瞪過去:“好!你不走!我走!”


    “小童,別鬧。”


    鬧?


    誰在胡鬧?


    “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的!”


    她喊:“沈修瑾,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簡氏我不要了,唯愛我不要了,你……”她頓了下,對麵男人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兒:“小童!”他藏著恐懼,急匆匆喝止一句。


    “你……”通紅的雙眼裏,漫上了自嘲,長長的睫毛輕輕落下,“我早就不要了。”


    哐啷!


    心口那顆大石頭,隨著她這句話,一瞬間,碎成了渣。


    “小童,你清醒些。”他伸手就想要去抱住,那雙眼赤紅的女人。


    一個鬧鈴砸了過來。


    “走開!別碰我!”鼻頭通紅,“明天,不!現在,現在我就搬出去。”


    金屬的鬧鈴砸過去,男人沒躲開,硬生生地砸在他的額頭上,頓時,紅腫起來。


    他顧不上這些,那女人抄起手邊能夠碰得到的東西,瘋了一樣,往他身上砸過來,枕頭,手機,日曆,筆,能夠摸到的東西,都往他身上砸,他不怕這些,卻眼角餘光突然掃到梳妝台上一把水果刀,頓時,整顆心都慌了起來。


    “我走!我現在就走,小童,你冷靜一下,明天……明天我們再談。”他真怕她若是起了其他心思,那把水果刀傷了他無所謂,傷了她自己,該怎麽辦:“聽話,你累了,今晚先休息。”


    如果白煜行和郗辰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訝的張大嘴巴……不可一世的沈修瑾,狼狽的落荒而逃。


    房間裏,隻剩下了她和一室狼藉。


    簡童剛剛還強硬的往那男人身上砸東西,此刻軟軟地順著牆麵滑下,癱坐在地板上。


    她知道,她今天不像她,太激動太激烈的情緒波動,她知道她不像平時的她。可她忍不住,忍不住那痛,忍不住那潮水般湧來的不堪過往的畫麵!


    為什麽!


    為什麽非得碰觸她的那裏?


    他就非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曾經,曾多麽不堪的活著嗎?


    “我隻是想要忘記。”輕聲呢喃:“我知道我忘記不了,我假裝忘記了,不可以嗎?”


    非得,非得這麽逼她?


    他到底,要做什麽!


    他到底,又想要在她的身上,得到什麽!


    “夏薇茗,夏薇茗,我和你換,我和你換還不成嗎?”


    如果知道夏薇茗出事的那一天過後,她的人生會變成如今這樣,會經曆那些想也不敢想的可怖事情,那一天,她一定欣然赴約。


    如果曾經某個時刻,她知道她簡童會有一天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毀掉了一切,賠上了心,也毀掉了人生……簡童混混沌沌地想著“如果”,她有些茫然,問自己,如果這樣,她還會愛嗎?


    還會嗎?


    還會嗎?


    還會嗎?


    她一遍一遍問自己。


    一遍一遍沒有答案。


    “叩叩。”


    安靜的客房,房門突兀的響了起來,地上的女人,如受驚的小鹿,驚恐地瞪著那門。


    “夫人,是我。”


    門外,管家平緩的聲音響起:“您開下門,先生吩咐,您該餓了,給您準備宵夜送上來。”


    “不、不用了。”


    “夫人,請您不要讓我為難。先生說,如果不看著您吃完,就會開除我。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夫人您行行好,就幫幫我吧。”


    簡童眼中出現猶豫:“……他呢?”半晌憋出一句。


    “誰?先生嗎?先生已經回主臥休息了。”


    所以門外,隻有管家。


    簡童心中漸安,站起來:“等一下。”


    她隨手翻出一件睡袍套上,又把原本淩亂的睡衣扔進了垃圾桶,厭惡地蓋上蓋子。


    才去開了門。


    門外,管家走進來,將托盤放在梳妝台上,“夫人,先生讓我看您吃完。”一邊說,一邊將托盤裏的香薰噴霧通上電:“這是加濕器,屋子裏空氣幹燥,用它可以改善空氣,助眠。”


    簡童坐下,靜靜吃完碗中的銀耳湯。


    管家已經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一刻鍾後


    房門輕輕開啟,一道碩長身影走了進來,靜靜立在女人身後,看著趴在梳妝台上睡過去的女人,歎息一聲,彎腰將她抱起,輕輕放在了床上:“我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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