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一個失誤:他冒冒失失地闖到這裏來,對這個地方一點也不了解,他不知道通往天之原的路徑,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樣的陷阱,不知道會遭遇怎樣的凶險。不止是他,連其他人也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隻管對他踏上這條路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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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仁得仁,這豈非人生最高禮節?


    現在,他到底還是已經踏進來了,踏進這個詭異的小山村裏。就看到狹長穀道的危崖上下,稀稀落落建著三十幾座屋,等人高的野草輕輕搖擺著,像咧著嘴朝人笑的稻草人,明明這條幹涸的峽穀裏沒有一點聲音,可看著它們那樣搖擺,就仿佛耳邊有了一種詭異的笑聲。


    這無疑是一個幹涸很久的河道,碎石子都風化了,踩一踩就都成了粉,混到了空氣裏,就濺起一陣一陣的“人間煙火”。


    這時北邊斷崖上一座小屋,還真就冒出一股炊煙來,燕離往那一處看去,頓時毛骨悚然。隻見窗口旁邊站著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素白囚服的女人,首先看到的是她飄揚的長發,確切地說,燕離先從那長發聯想到了女鬼,不是一般的黑,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一扇黑綢窗簾在晚風裏蕩漾徐拂。若不是那團黑色中央的過於蒼白的臉所形成的反差,燕離無法相信那團燃燒在黑夜裏的黑色是一個女人的頭發。


    燕離定了定神,由河岸旁一條人力開鑿的小路拾級而上,走近那屋子,他看清了那女人的臉。那是一張與他的想象迥然相異的蠟黃得仿佛塗滿了蜂蜜的臉,她的嘴唇是黑紫色的,有著濃重的黑眼圈,像已有七天七夜未曾合眼,鼻梁在她那種麵孔裏的女人中,算是很高的,睫毛也很長,眼內卻有一層迷蒙的螺旋紋,看不清怎樣顏色。


    “在下燕離,路過貴寶地,隻求借道,還望姑娘指點迷津。”


    “姑娘?”那女人吃吃地笑起來,“你早個六百年來,我倒還是個姑娘。”


    “姑娘看著並不老。”燕離道。


    “哦?”那女人吃吃笑道,“那你可願娶我做你的妻子?”


    “不願意。”燕離道。


    “你看,你果然是拿話哄我。”女人勃然變色,“想讓我告訴你出路在哪裏,你休想!”


    燕離聳聳肩,轉身要走,卻被她叫住,“但你若肯進來吃個家常便飯,陪我喝點小酒,我說不定一高興,就告訴了你。”


    “那你要是一直不高興呢?”


    燕離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哄一個女人開心,需要她的願意,她如果不願意,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她照樣都不會對你笑一下。他由小路往回走,他預備回到下方的河道裏,然後穿過河道,到對麵的人家再打聽打聽。


    對麵有十幾間房子,參差不齊地排著,也都點著燈火,但並不是每一戶都有人影。他停下來觀察了一下,北麵一間離河道最近的屋子裏,有一個黝黑的大漢,他拿著一把刀,在窗口割著肉,那是一塊從窗子上方的橫梁吊下來的肉,黑乎乎看不清是什麽動物的,隻能由肉所特有的紋路去判定是肉。那大漢一麵割著肉,


    一麵朝他看著,冷冰冰的眼神帶著穿透力極強的審視。


    隔著黝黑大漢幾戶,有一個老叟,頭發幾乎都掉光了,長得慈眉善目的,卻在案板上切著一個血淋淋的心髒。那種像椰子似的形狀,幾乎可以肯定是人的心髒。


    剩下的房屋,要麽點著燈空無一人,要麽點著燈窗子緊緊閉著。他走到河道下邊,一躍上去,先走到那黝黑大漢的窗口,他這才看清楚,原來窗子對麵還有一個窗子,從那窗子看出去,像是個院子,正有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倒吊在那裏,從上麵抹滿了鹽漬可以看出來,它們正在被進行第一道醃製的工序。


    燕離輕輕吐了口氣,對黝黑大漢道:“晚上好。”


    “好,貴姓。”黝黑大漢眼神雖然冷冰冰,但是說話很客氣。


    “燕。”燕離道。


    “從哪裏來?”黝黑大漢道。


    燕離頓了頓,道:“閻浮。”


    “犯了什麽事?”黝黑大漢道。


    燕離覺著有些不對了,這問話,像是囚犯對囚犯,他有些明白了,含糊說:“殺了幾個人……”但他很快又有一點想不明白,“極道神宮”已撤走,這些囚犯難道不知情?


    “這是你剛來的份額。”黝黑大漢把剛切下來的一碟肉幹推到燕離的麵前,“往後就要出工了才能領,我是負責廚房的,叫我黑火就行。”


    聯想到這後院那一吊一吊的鮮活的屍體,燕離對眼前的肉幹連碰也不敢,強忍著胃的湧動,他勉強笑道:“我才剛吃過,這些就不用了,現在我隻想知道怎麽出去。”


    “出去?”黑火的動作一頓,看他的眼神變得很古怪,“你不知道這個地方?你還想出去?”他的態度變得很快,很冷漠疏離。


    燕離很快就懂了,對方把他當做愣頭青了,以為不過是勉強達到被關押在“天涯海角”的標準,不是什麽厲害角色,用不著巴結。對於關在這裏的人,殺人當然隻是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你自己去建一個屋子住,隨便你要住在哪裏,但是不能離開這個峽穀。這裏是老鴉的地盤,你既被分配在這裏,就要聽從老鴉的命令,不然他會生吃了你。”黑火淡淡地說完,就不肯再開口,連看也不想再看燕離了。


    燕離由這最後兩句話聽出了別的意味:這個囚牢不止峽穀,還有別的“營盤”,每個“營盤”都有不同的人統治。


    他由此感到了自己的第二個莽撞:如何前往天之原,實在應該先打聽清楚。


    現在他做下一個決定,先慢慢打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處境,打聽清楚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然後再決定下一步。


    由於黑火已經徹底不理他,他隻好向隔幾戶的那個老叟走去。當然,那一碟肉幹他是絕不會要的。


    黑火衝著他的背影冷笑道:“等你餓個一年半載,就算是石頭也會吞下去。到時候再找我要,那可就沒有了。”


    沒有人比燕離更清


    楚饑餓的滋味,但叫他吃人肉,那也是萬萬不能的。他揮了揮手,徑自走到那老叟的窗口,隻見對方已切好了一碟血淋淋的心髒肉片,端著一小盅酒,就著肉片吃得滿嘴是血。


    “新來的?”


    燕離還沒開口,老叟已先發問了,笑眯眯地看著他,仿佛在考慮由什麽地方開始下刀比較不浪費。他隻作未覺,道:“新來的。”


    “犯了什麽事?”老叟道。


    “殺人。”燕離簡短卻熟稔地回答。


    “唔,你知道殺人也是一門學問麽?”老叟道。


    “哦?”燕離道。


    “比如說,由一根筷子,從耳朵刺到腦子裏去……”老叟眯眼一笑,手中一根筷子,已迅雷般戳出去。在看到燕離紋絲不動後,即停住,然後做了個攪的動作,“再攪一攪,腦花就碎了,這個人還沒有那麽快死透,這個時候你無論跟他說什麽,他都隻會回答你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麽嗎?”


    “不知道。”燕離興趣缺缺。


    “他會說:讓我死吧!”老叟愉悅地眯起眼睛,仿佛回憶起了從前一段快樂的往事,那些“哀嚎”和“痛哭”,像是美妙的音符在他的耳邊打轉,他就算聽個三天三夜也不過癮。


    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殺人魔。


    燕離在心裏下了判斷,但他不是什麽正義使者,實在也管不到人家頭上。隻是問:“我想找到老鴉,如果你能指點一下,我剛才領的‘份額’就是你的了。”


    老叟停下所有動作,認真地凝視了他四五個呼吸,然後笑了笑,一指對麵的山頭。燕離回頭看去,隻見對麵囚服女人住的屋子上方,懸崖的頂上竟然有一所大宅子。


    這所大宅實在太“豪華”了,小山村裏的屋子都建得歪歪扭扭,用的都是木料,而那大宅子卻是用石料堆砌的,而且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由外麵看,你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宅子會出現在在這種荒山野嶺。


    “老夫餘空海,有空切磋一二。”老叟指完又說。


    “好說。”燕離敷衍著,正要往上麵去,突聽峽穀另一頭,由他進來的對麵山穀,那裏被風沙掩卷著,他原以為是死路的盡頭突然出現十幾個衣著古怪的人影,每一個都扛著一具或幾具屍體,他們有說有笑地往這裏走來,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些屍體並不是人,而是一種人形狀的怪物,看起來像猿,但比猿要小,毛發也要短,有一張滿布利齒的嘴,幾乎橫了半個腦袋,這一口恐怕就能咬去一個腦袋。


    走在最前方的一個綁著頭巾扛著一柄古怪鐮刀的年輕男子第一個發現燕離,興奮異常地怪叫一聲。


    “有新人,他是我的,誰都不要搶!”語罷已撲過來。


    “忘了告訴你,我們有個新人的歡迎儀式。”餘空海愉快地笑了起來,“血鐮的實力這裏能排個前十,但是你放心,他頂多把你打個半殘而已。”


    PS:出去辦事了。今天一章。有事就沒辦法了,精力確實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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