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秀把人送走又回來,看到燕離已拿了一壇酒在喝,頓時急了:“燕大哥,你怎麽又喝起來了,楊仙長說了,你不能再喝了,會毀掉修行根基的!”


    “不需要管我。”燕離冷冷說道。


    “我不能不管你,”陳毓秀急得想哭,“等傷養好再喝不成嗎,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她爬上床去試圖從燕離手中搶走酒壇,但她的力氣太小,根本撬不動。


    “燕大哥,你就聽我一句好嗎,楊仙長說的話不會錯的……”


    “走開!”燕離粗暴地甩開陳毓秀。


    陳毓秀被甩在地上,登時怔住,“燕,燕大哥……”


    燕離似乎醒悟到自己的行為不好,咬了咬牙道:“你要聽他說的,自管聽去,我做什麽不用你管!”他抱著酒壇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燕大哥……”陳毓秀怔怔坐了片刻,突然像似想到什麽,起身追了出去,看到燕離在院子的涼亭裏坐著喝酒,她小跑過去,“燕大哥,不是不讓你喝酒,等過幾天傷好一些了,我肯定讓你喝個夠,你就聽我這一回成嗎?”


    燕離不語,隻是喝酒。


    “燕大哥,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陳毓秀走入涼亭,咬唇|片刻,慢慢說道,“是因為沒能幫我報仇,是因為在楊仙長麵前產生了挫敗感……”


    “你不懂。”燕離麻木地道,“我已沒有什麽可追求的了,也就沒有什麽可失去的,我已是個廢人,你何必還來管我,徒增你的煩惱。”


    “不,燕大哥,你拯救了我!”陳毓秀激動地抓著燕離的手,“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地慶幸自己活著;我的心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那麽地為一個人跳動……你摸摸它,摸摸它……”她有些害羞,但是很衝動地抓起燕離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裏已頗具規模,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所不能具有的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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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離怔了怔,然後沉默著抽回了手。


    陳毓秀有些難堪,有些羞惱,但更多的是衝動過後的懊惱。她咬著牙道:“我,我知道自己的姿色,比不上顧采薇,比不上流木冰見……我也知道她們都肯為了你拚命,我那麽渺小,實在不算什麽……我……”說著說著泫然欲泣。


    燕離自嘲道:“她們確實肯,可是她們不像你,由始至終信任我。她們覺得,我傷害了你,甚至認為百裏君陌和百裏晴空的死都跟我有關係。”


    “可她們還是護著你的呀。”陳毓秀忍不住道。


    燕離自嘲一笑:“可在她們心裏,我是否清白已經不那麽堅定,她們哪怕去調查,也不再以我是清白的為前提。”


    陳毓秀一時語塞,她緩緩走到燕離身邊,堅定地說:“燕大哥,毓秀會永遠相信你,永遠支持你,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毓秀以死去的哥哥發誓,絕不背叛燕大哥。”


    燕離看了看她,不發一語,隻是喝酒。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燕離日日


    以酒買醉,從醒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清醒過。他越來越頹廢,越來越像一個酒鬼。不,或許他本來就是個酒鬼,要不然怎麽會連乾坤戒都當掉,隻為了從莊裏的下人手中拿到一瓶酒喝?


    莊裏的下人已沒有人不認得他,也沒有人再對他恭敬有加,因為沒有誰會去尊敬一個酒鬼。他們路過這個小院時,還總要發點議論,因為平常他們看都看不見的大人物,此刻隻需要一瓶酒,就可以要他做任何事。


    “嗬嗬,這個酒鬼就是燕十方?”


    “可不就是。”


    “你一定不敢相信,劉勇那個家夥,隻用了一瓶酒,就從他身上換走了價值連城的乾坤戒。”


    “什麽?不會吧,那個家夥這樣走運。這個酒鬼瘋了?”


    “嗬,他每日喝酒,根本沒有清醒的時候。總管雖然吩咐了要我們好好照顧他,可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過得怎麽樣,大夥也就懈怠了,飯食一天天克扣,後麵連酒都不給他,他自己的酒喝完了,就隻能向我們求。”


    “他到底是個著名劍客,不如用酒向他討個一招半式?”


    “試過了,可惜他每日醉酒,連筷子都拿不穩,根本比劃不來劍,學也學不到什麽。”


    這些仆人從小心翼翼到公然嘲笑,讓陳毓秀隻有憤怒,她越來越憔悴,也越來越害怕。就在昨日,有個小人竟然要用酒來買她的身子,幸好燕離清醒了片刻,把那個人的腿給打斷了,這才稍稍遏止惡仆們的囂張氣焰。


    這一天太陽落山,一絲蕭瑟悄然襲來,仿佛染上了秋的意味,風竟有幾分涼了。夕陽斜照,陳毓秀今天心情很好,因為燕離竟然少見的沒有醉酒,坐在涼亭裏看著夕陽落山的情景發呆。


    這時兩個仆役提著食盒進來,其中一個仆役輕蔑地看了一眼發呆的燕離,不耐煩地道:“臭酒鬼吃飯了,我告訴你,吃完了給我好好躺下睡覺,不要吐得滿院子都是,每次來都要幫你收拾,簡直惡心死了。”


    “燕大哥吐的都是我收拾的,跟你們有什麽關係?”陳毓秀憤怒地大聲道。


    那仆役不屑道:“怎麽沒關係?這個莊子可是我們主人的。”


    陳毓秀怒極反笑,道:“好哇,等楊仙長回來,我就把你們這段時間對燕大哥做的事,全都告訴他,我看楊仙長會怎麽‘獎勵’你們!”


    兩個仆役臉色一變,在那個瞬間,目中甚至露出了凶光,但很快笑起來,“臭丫頭,你們在這個莊子住著,怕是不知道吧,我家主人已經破案了,那個真凶已經找到,根本用不著再回這個莊子了。”


    另一個也冷笑道:“這個莊子存在的意義,也不過是給主人消暑而已,你要知道,主人名下這樣的莊子,有三千多個,就算一個一個住,猴年馬月住到這裏來?”


    “哦對了,也不是沒有希望,我家主人已經去向蓮花座提親了。據說這個莊子也是聘禮之一,說不定主人會想起這個莊子住著一個名聞天下的劍客,然後帶主母過來瞧瞧也說不定呢。”


    “你快閉嘴!”陳毓秀瞳孔一縮,連忙去看燕離,果見他握筷的手一顫,筷子就掉了下去,他的雙唇緊抿,眼神愈加的空洞麻木。


    兩個仆役一陣快慰,假意拱手告退,一路上竊竊私語著,不時還發出幾聲嘲笑。


    “燕大哥,你不要聽他們胡說。”陳毓秀擔心地道。


    燕離又喝起酒來了,他本來不容易醉,但此刻仿佛一口已醉了,指著院子門口道:“你也走吧。”


    “燕大哥,你,你要趕我走?”陳毓秀隻覺一個晴天霹靂轟擊在腦裏。


    “走吧。”燕離喃喃道。


    “我,我不走,燕大哥,你不要趕我走……”陳毓秀帶著哭腔說。


    “你不走,我走……”燕離勾起嘴角一笑,不知是怎樣的意味,抱著酒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陳毓秀淚眼朦朧地看著燕離的背影,直到什麽也看不見,她渾身一抖,猛然站起,追了出去。


    “燕大哥……”


    ……


    夕陽落下後,榆林鎮迎來了一場雨,已帶了點秋意的寒雨,把飯後帶孩子散步消閑的興致打破了,隻留下匆忙的腳印。夜市才點了燈,商販們已都擠到了酒館裏。


    榆林鎮雖然緊鄰純陽觀的道場,但左近並無獵場,自然沒有吸引修行者的地方。而沒有修行大老爺光顧的地方,通常都屬於“窮鄉僻壤”,這個酒館自然也就理所當然的破舊了。


    燕離就在這時候跌跌撞撞闖進來,似已有半醉了,徑擠到一個桌子去,拍著桌子叫小二上酒。


    “嘿,新來一個酒鬼,麵生得很。”掌櫃咕噥一句,示意小二哥給上酒,但還是很戒備,擔心是個喝得起酒付不起錢的懶漢,隻讓小二上了低等劣酒。


    燕離隻需要酒,根本不管好壞,叫了個碗,一大口一大口地灌著,喝到戌時上下,已喝去四大壇。這時候客人都回家了,掌櫃隻得讓小二去收錢趕客。


    生活在仙界,就算是他們這樣的破酒館,偶爾也會有仙人光顧的。所以小二哥就很犯嘀咕,萬一這客人不肯走,還要喝下去怎麽辦?他倒是不覺得男子會付不起錢,因為燕離身上的衣服就可見的貴重。


    “大爺,您看,本店要打烊了,您要不去別處喝?”小二哥賠著笑臉走過去,燕離仍然一碗一碗地倒酒,跟個酒桶似的不停。


    “大爺,大爺,時候不早了,小店要打烊了。”小二哥隻得拔高音量,隱有不耐煩之色。


    燕離看了小二哥一眼,終於停了下來。誰知他靜坐片刻,在小二哥要跟他討要酒資時,竟“哇”的吐了起來。


    “該死,又要洗地,你最好能交出酒錢來!”小二哥的臉一變,等男子吐完了,神智接近於昏迷時,在他身上一頓摸索,上上下下找了好幾遍,愣是找不出一個銅子,氣得破口大罵,“這挨千刀的懶貨,穿得人模狗樣,身上居然一個大子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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