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追捕燕離的勢力,除了流木冰見是獨行者外,其他純陽觀、龍象山和蓮花座,全都帶了不少的高手。純陽觀新任觀主王萬孫及棋院的高手,有十數人;龍象山的新任掌教文仲權也在其中,他平常就喜歡收弟子,所以人數也最多;蓮花座不用提,仍是顧采薇與她的兩個心腹師姐。


    除了燕離預料中的人以外,還多了兩個預料外的人,此刻他們的眼神充滿了疑惑與震驚,仿佛燕離犯了十惡不赦的罪過一樣。


    “師弟,我聽他們說你一直在殺人,始終不信,現在親眼看到,實在不能不信……你,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藏劍峰曹子固排眾而出,滿臉沉痛地說道。他的身邊跟著聽濤莊三姐妹的大姐紫兒,她用古怪的眼神看著燕離,不知是同情他的遭遇,還是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師弟,我們一直在到處找你,你有難處為什麽不跟我們說?難道我們已經不值得你信任了嗎?”羅方碩也帶著個美人兒,痛心疾首地質問道。


    藏劍峰三劍客向來同進同出,燕離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卻沒有看到黃承彥的影子,眉頭緩緩地皺起來。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木然問道:“黃師兄去了哪裏?”


    “我讓阿彥回去通報你的事情了,相信掌教師兄會做出一個公允的判斷。”曹子固還是一副沉痛的樣子,隻是他的心裏忽然發生一絲疑慮。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之前遭遇了什麽?


    我為什麽會對燕師弟產生憤怒之情?


    旁邊的紫兒歎氣道:“曹大哥,對不起,我本來想要揭穿那個人的真麵目,沒想到卻讓你看到了同門師弟的另一副麵貌。”


    啊,是了,是紫兒說有個秘密要告訴我們,那個秘密是什麽來著?算了,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規勸燕師弟迷途知返,不可再造殺孽。


    燕離隻是喝酒,直到喝幹淨壇子裏的酒,隨手丟在一邊,才漠然開口:“執劍者,行事隻問手中三尺青鋒。”


    “燕師弟,你怎麽這樣說話,掌教師兄待你怎樣,你心裏應該很清楚的。”羅方碩扼腕痛惜說道。


    曹子固大聲道:“燕師弟,聽為兄一句勸,你現在束手就擒,劍庭一定會秉公執法,作為你的師兄,我也會幫你承擔錯誤的,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藏劍峰。”自然的神情,流利的語速,真摯的情感,讓人毫不懷疑他一定會那樣做。


    燕離不為所動,仍然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此言差矣!”王萬孫排眾而出,淡淡說道,“燕十方雖為劍庭弟子,可我純陽觀血債,實在不能不報。前觀主與首席弟子皆死在他手上,倘若不給個交代,純陽觀拿什麽立足三界,這是道統傳續的根本,不可能相讓。”


    曹子固不屑道:“哼,待我劍庭高手皆至,棋聖還能如此說,我才敬你是一條好漢。”


    文仲權也不含糊,直接站出來表明立場:“燕小兒在我龍象山展開屠殺,本座非將他抓回去問罪不可,誰要搶,切莫怪本座辣手無情了


    。”


    “師傅,諸位前輩同道師兄師姐,且聽在下一言。”


    就在這時,純陽觀的人群裏站出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向著周圍拱了拱手說道,“既然大家都跟燕十方有恩怨,不如先聯手將他抓住,再來商討定罪之事。”說著,他往流木冰見和顧采薇的位置望過去,微微笑說,“采薇姐,冰見姐,你二位跟他交情最好,不如勸他投降,倘若他真是清白,難道憑我們的能力,還調查不出來?”


    流木冰見略有遲疑地蹙眉,看了看顧采薇,始終沒有發表意見。顧采薇似乎低下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抬頭望向燕離,道:


    “小賤客,我不知你遭遇了什麽,但如果你有冤屈,可以跟我們說,我們一定把真相調查出來,還你一個清白。”


    “你現在若是抵抗到底,就算我跟冰見姐姐有再大的神通,也救不了你的。”


    燕離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加的慘白,他的眼睛裏的憂鬱之色更濃,悲哀的心緒不能阻擋地透露出來。他默默地從乾坤戒裏取出一壇酒喝起來,仿佛要把這一切都忘掉。


    陳毓秀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氣大聲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燕大哥他沒有殺人,他……”


    龍礪泉傷勢稍複,聞言厲聲叫道:“小丫頭,我自修行以來,從不願傷及無辜,你是第一個引起我殺意的凡人!你告訴我,這滿地的屍體,不是燕十方做的,還有誰?”


    “不是這樣的……”陳毓秀眼淚直流,平常伶俐的口齒,到現在卻變得結巴起來。這實在不能怪她,要知道她此刻麵對的有多少個高手,他們都沒有刻意收斂,身上那若有似乎的勢氣集結起來,就像一座座高山傾軋而來,她能保住神智不昏聵,都已經很不錯了。


    “有人,有人要陷害燕大哥……”她喘著氣,把這句話說了一半,便再也難以為繼。


    “那個人是誰?”顧采薇道。


    “是,是聽濤莊……”陳毓秀終於說出口,隻覺胸口一暢,脫口道,“是聽濤莊,李征君是被聽濤莊的人害死的……”她本來要說“毒死”,可燕離放火似乎就是為了掩蓋李征君的死因,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不妨礙她改口。


    “你似乎是那晚的受害者。”流木冰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陳毓秀,“你是受了迫害的,難道一點也不恨?”


    陳毓秀隻覺一股無形的氣域籠罩住自己,她欣喜發現,自己說話不再難受了,當即搖螓道:“燕大哥是因為我才落到這步境地的,我對他隻有感激。”


    “你是如何知道幕後凶手在聽濤莊的?”流木冰見道。


    “是李征君仙長臨死前說的。”陳毓秀毫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下來。但沒提李征君中毒的事,隻說他其實隻剩了一口氣。


    巧的是,現場正有兩個聽濤莊的弟子,江湖人稱三朵金花的其中兩朵。眾人不管信或者不信,都不自覺地把目光投過去,兩朵金花頓時炸了,紫兒大聲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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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個賤丫頭,我聽濤莊跟你什麽仇什麽怨,你竟敢這樣陷害我們!”


    “我,我沒有……”陳毓秀到底隻是一介凡俗,嚇得縮到燕離身後去。


    紫兒還待再罵,突覺空氣變得無比凝重,天空中原本隨風搖擺的灰色煞氣,似乎受到了強大意誌的驅使,向那仍然衝天的火光匯聚,煞氣猛烈旋轉,如垂天巨柱倒掛,摧枯拉朽地熄滅了火焰。


    跟著一杆金色與灰色相間的長槍從如淵如海般的煞氣大潮中落下,落到李征君那已被燒成焦炭的屍體上空,靜靜懸浮了數息。


    在這數息的時光裏,現場除了少數幾個高手以外,每個人的心都仿佛被無形的線提起,知道來了一個修為恐怖的強者。


    “是掌教,掌教出關了!”龍礪泉驚喜大叫。


    “我再不出關,隻怕連徒弟的屍體都見不到了。”那槍懸浮數息後,便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直裰、如同密宗苦修士的老者,他低頭看著李征君的屍體,身上沒有動靜,但是那些由他意誌驅動的煞氣,卻瘋狂地旋轉起來。


    “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連屍體也要侮辱?”


    六伏天裏,酷熱難耐的溫度陡然降到冰點,燕離本能取出青鋼劍,冷冷地看著來人。


    流木冰見暗道不妙,閃身來到燕離前方,向來人行禮道:“晚輩流木冰見,拜見樊前輩請前輩息怒,李師弟之死,另有蹊蹺,還須細細查證才能做定論。”


    老者與槍,幾乎融為一體。聞言淒厲地笑起來:“昆侖什麽時候有權利插手上荒神廟的事務了?縱是蘇北客到此,也擋不了我給徒弟報仇。你速速讓開,否則就跟那畜生一起去死!”


    “晚輩絕無阻擋之意,但現在真凶未定,您若殺了燕離,豈不令真凶逍遙法外?”流木冰見依舊沉穩道,“況如今已有眉目,真凶興許就藏在聽濤莊。”


    她說著暗暗看了燕離一眼,後者微微點頭,她心中大定,接著道:“那人不知利用什麽方法,令許多修行前輩為他效力,甚至形成了一個組織,晚輩敢說,仙界的決策,他已有三分之一影響力。”


    老者本來要抱以淩厲的訓斥,聞聽此言,心中也不由得一震。聯想到流木冰見的身份與名聲,他不得不慎重對待,便強壓怒火道:“我今日可以給蘇北客一個麵子,但是,倘若聽濤莊找不到真凶,你也要付出代價!”


    流木冰見深吸一口氣,正要答應,顧采薇卻搶先開口道:“倘若聽濤莊找不到凶手,晚輩願代冰見姐姐承受懲罰。”


    老者一言堂般的決定,棋聖王萬孫與文仲權竟然都沒有反對,隻因為他是上荒神廟最強的高手,修為無限接近真君的樊駟。


    樊駟矮下身去,捧起李征君的屍身,老眼似乎有淚光閃爍。他召來龍礪泉,讓其捧住屍體,沉聲道:“厚葬你師兄,我此去必攜仇人之頭,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在這一瞬間,陳毓秀恍惚有些明白燕離放火燒屍的用意了。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聽濤莊的大門口。整個莊子卻靜悄悄的,在這個時節這個月份,本該充滿蟬聲的庭院,詭異的一片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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