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血盆大口隻是普通大小,倒還不至於讓人驚悚,裏頭仿佛連接到一個邪惡的深淵,隨其愈漸擴張,已完全超過申吞本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於是就向兩邊虛空繼續分裂,看著就像虛空裏突然出現一張吞天噬地的巨口。


    李苦原要出劍,但看了一眼深淵,不知怎麽就收了劍,抓住白星閃身退避。下一刻,他原本的立足地就被咬出一個池塘大小的深坑,那巨口慢慢收攏,仿佛還能聽見“喀喀”的咀嚼聲,不兩下又傳出“咕咚”的吞咽聲。


    申吞的身子又恢複了原狀,肚子雖然圓滾滾的,但他天生就這樣,誰也不知道被他吞掉的土地究竟去了哪裏。


    “難道這妖孽的肚子連接著世界的盡頭?”莊闊亭眉頭皺起來。


    張靖甫道:“莊大人何必想得這樣多,隻要知道奉天教徒暫時屬於盟友就好了,以後就算要對付奉天教,也不用那麽急著收集情報。”


    “張大人沒聽過一句話麽,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莊闊亭淡淡道,“本座替陛下掌管機密多年,養成了未雨綢繆的習慣,可不是‘想太多’。”


    張靖甫笑了笑,“看來莊大人是帶著必勝的決心來看待這場戰爭的。”


    “難道張大人不是?”莊闊亭道。


    “莊大人沒聽過一句話麽,凡事過猶不及,過度盲目的自信,隻會導致慘重的失敗。”張靖甫道,“想要贏下這場戰爭,就要清醒地認識到雙方的實力差距,我不妨明說吧,倘若沒有奉天教的加入,這場戰爭必敗無疑。”


    莊闊亭知道這是事實,可心裏的疙瘩卻是越來越大,忍不住肅然道:“為皇朝效死的人,絕不會去想失敗的後果,若不能抱著此身與之共存亡的信念,實在稱不上為臣之道!”


    張靖甫搖了搖頭,打消了繼續爭論的念頭,轉而道:“莊大人,離恨天的客人也到了,還是集中精神對付他們吧。”


    莊闊亭遠眺過去,果見地平線有軍隊出現,黑壓壓的一片,殺聲震天,像蝗蟲一樣湧過來。他二人的修為都屬非凡,目力有神通加持,才看得這樣清楚,下層也隻有精銳的神射手隱約看到一些。


    “點燈!”神射手的統領當機立斷,自主下了一道戰令。


    唰唰唰!


    數百上千的火箭被射出去,在空中炸開,持久燃燒的火石如流星般四處濺射,但又很輕,失去了推力,就如紙一樣緩緩飄下來,霎時間猶如數千盞燈被點亮,積少成多,轉化為不可小覷的光亮,照亮了大地,洶湧而來的離恨天大軍,就清晰畢現了。


    咻!


    就在燈亮起的時刻,一支鐵桶粗細的攻城弩發出淒厲的破空音,筆直地紮入正德門,大半弩身沒入其中,然後轟然炸開,正德門就被炸開了一個老大的缺口。


    莊闊亭不再猶豫,連發下數道指令。


    第三層窗口,就射出上千道銀星,將第一波衝上半坡的敵軍給射穿,屍體往下翻滾,又砸倒了後方的敵軍。


    離恨天一方,第二、三、四、五支攻城弩隨後激射出來。


    “休想得逞!”莊闊亭掐了個法印,正德門前方就出現一個金色的罩子,看來與鐵壁門的《鐵壁金鍾罩》有相似之處,隻是這罩子的色調更深,金光燦


    爛。


    鐺鐺鐺鐺!


    四支弩全被擋下來,且如同受了反製,轉了個向,就向來處射回去。離恨天一方的軍陣霎時間大亂,十幾張大型床弩被毀,數百人受到波及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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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大人威武!”


    守軍軍心大為振奮,一層的誅神弩與二層的神火炮皆已裝好,單等統領一聲令下,便即立刻發射。


    那神火炮雖是仿製,但每一顆炮彈都相當於一滴真元的分量,往人群密集處炸開,直接就能造成大麵積的死傷。


    轟轟!


    炮彈的聲響,正式打開廝殺的序幕。


    離恨天雜亂的軍陣當中,閃出數十個高手,身法都極快,但是忽然,這些高手紛紛地向後倒去,鮮血從胸口激射出來,然後才看清楚,是被一支弩箭所洞穿。


    誅神弩比離恨天的攻城弩小很多,但是專取敵方高手的性命。數十個高手被這弩直接射死,臨死隻感覺到輕微的疼痛,可見誅神弩的速度之快。


    龍皇一方強勢的反擊,把離恨天大軍迫退數裏,躲到了地平線之後,神火炮與誅神弩都打擊不到的距離。似乎知道強攻無益,準備重整軍陣,等待時機。


    莊闊亭暗暗遺憾,這時候倘若能開城門,隻消一支精銳騎兵,就能讓敵軍一再潰敗的士氣一跌到底,再放出‘武龍戰車’從容收割,可比單純防守要暢快得多;然而說到底,這還是修行者的戰爭,會有太多意想不到的變數。莊闊亭想到這裏,不禁看向另一處修行者的戰場。


    李苦與白星對戰兩個奉天教徒,處於一麵倒的勢態。兩個奉天教徒雖有不死之身,但無論用什麽方法,都始終傷不到對方。


    張靖甫道:“莊大人,你下去助陣吧,這裏我來看著。”


    “也好,那就交給張大人了。”莊闊亭點首,足尖輕點,人已飄出去,在虛空如走下台階,伸手推出光燦燦的一掌,就見一道金光向李苦激射過去。


    李苦稍一回頭,那金光就破碎,然後化為虛無。“你敢出陣,真不怕死。”


    “亂臣賊子,本座何曾懼你!”莊闊亭落到了地,雙手張開,掌心各有一道金光膨脹,腳底板也呈開一道金色的光環。跟著雙掌相合,兩處金光合為一團,右手握成拳狀,金光即收縮,隻在拳頭外留一層薄雲,可是這薄雲,卻如同急欲出籠的野獸,鼓鼓地聳動著。


    “神座,一拳開山!”伴隨惶惶如天音般的唱喝,金光宛然井噴,刹那間,拳已至李苦門麵之前。


    李苦哂笑一聲,手腕一轉,舊長笛在某一瞬間化劍,輕輕地抵去,金色的拳勁得不到宣泄,漫天地傾瀉開去,仿佛在透明的石壁上潑了一桶金色的油漆。


    幾個眨眼的功夫,拳勁與無形劍意就爭鋒了不下萬次。


    就在這時候,李苦腳下的土地突然變得如同軟羅煙紗般扭動起來,他的視線極快地往下瞟了一眼,“哦?”就一個念頭的功夫,大地竟是化作了繩子,把他捆綁起來。拳勁頓時占據了上風,摧滅了劍意,轟然砸到了他的身上。


    砰!


    李苦整個人被砸飛出去,似乎有鮮血濺出,然後像破人偶一樣摔回地麵。地麵又扭動起來將他捆綁。


    “李苦,你死期到了!”黃少羽從土裏緩緩現身,怨恨地道,“今日就讓你死在‘地煞功’之下,告慰我父在天之靈!”話音方落,在另外兩麵,又出現兩個人,不用說就是姬玄雲與餘秋雨。


    “桀桀桀……”伏見正在思考怎麽收拾這李苦,忽然出現了這樣戲劇性的一幕,他怪笑著拉住還要衝上去進攻白星的申吞,示意他跟自己先看會戲。申吞也不懂看戲是什麽意思,隻知道伏見待自己好,要聽他的話。


    莊闊亭收了拳頭,神光斂去,眉頭深深皺起來,實在無法理解燕盟的人究竟在搞的什麽鬼。他唯恐是計,反向後退了些。


    “不用擔心,這三人跟李苦確有深仇大恨。”張靖甫笑著撫須說。


    莊闊亭抬頭看了看,沒有說話。


    李苦被大地捆綁,隻露一個頭出來,看著似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的臉似乎因為痛苦而全皺起來,使得他看起來愈發的蒼老。“為了告慰死者嗎……”他喃喃地說,“可是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黃少羽一怔,道:“我已鎖住你,你死定了,還需要什麽準備?”


    “不要跟他囉嗦,動手!”姬玄雲的雙睛呈出不同顏色,這是將冰火雙極運轉到極限時,體內兩種力量從瞳孔裏的顯像,很快就從瞳孔溢出,跟著從她身體的半邊湧出火焰,另半邊湧出冰霜,“李苦,這是本王至今為止最強的一拳,專為了你而練!”她猛地向李苦衝去,身後拖出長長的冰火雙翼,雙翼一扇,她的身形就化作了閃電。


    “霸王舉鼎!”


    說時遲那時快,冰火雙色神光刹那間從數十丈外拉近,轟然砸在李苦身上。李苦身上的大地的繩索肉眼可見地崩毀,他的身子也被砸上高空,身軀在恐怖的力量下肉眼可見地扭曲,甚至還能聽到骨頭碎裂的“喀喀”聲。


    “人生有十苦……”然而在他的身周卻有莫名的氣機發生。


    “飛瀑!”餘秋雨看著斷線風箏似的李苦,腦海中回想起童年的遭遇,若不是黃霸天,他至今還在狼窩裏,此仇此恨從未敢忘,是以姬玄雲一給他發信,他就立刻瞞著師門下界來了。他跟很多人一樣,都認為複仇是自己的事,與師門無關。


    這一劍“飛瀑”是他這輩子用過的最順暢的一次,他感覺到了世界的界限,即毀滅到了一定程度,已經不會再發生變化。他要用這一劍讓李苦灰飛煙滅,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


    複仇從來不需要太多的借口,但複仇是什麽也得不到的。


    “生苦……”李苦的皺起來的臉倏地恢複如初,他的軀體也在一陣“劈裏啪啦”聲中恢複原狀,在他那充滿無盡冷漠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的溫度,隻有“你要殺我我便殺你”的態度。舊長笛輕輕一指。


    餘秋雨看到這個動作,立刻就知道自己要死了。然而他沒有死,死的是橙衣。她不知何時潛伏在左右,在這一刻突然衝出來擋住。


    沒有任何空餘可以交代遺言,橙衣留下來的隻有最後一個充滿眷戀的眼神,然後她的身子就碎成了漫天的血沫。摯愛之人的血噴在臉上,炙烤著餘秋雨靈魂。


    李苦輕飄飄落地,淡淡地說:“還需要什麽準備?我來告訴你們,要做好報不成仇、付出更多代價的心裏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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