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生死絕境上,燕離真正的變成了一無所有。不會有奇兵天降救他於水火,更沒有護身寶具拖延時刻,甚至連修為都不複存在。然而愈是一無所有,愈是沸騰炙熱。連日來遭受的冤屈、折辱與痛苦,統統地轉化為滿腔的怒憤,深深地注入離崖當中。


    意者,氣也。氣強則盛,氣弱則失,死生之事,不可不察。


    劍上抑製不住地放出光芒來,是一種淡淡的微渺之光。從這光上,便蒸騰出強烈的劍意,飽含無論麵臨任何絕境,都不會停止抗爭的信念,連萬物蓬勃的生機之源星辰之力,對比起來都要黯然失色。


    隻聽得“嗆啷”一聲劍吟,沒有人看清燕離是如何拔劍。


    柳塘忽然覺出死亡的大恐怖來,便從靈魂裏發著顫栗;然而另有一種更加強烈的感情噴薄上來,往四肢百骸遊走,在他周身的每一處血肉狂歡著。


    “燕十方,如此,便不算我柳塘趁人之危!今日便光明正大讓你成為我的手下敗將!”他大笑著縱身而起,宛然大鵬展翅,身後自然展開雷霆力場,方圓數百丈的牢籠先晶化,然後加倍地攫取星力,化為更加恐怖的雷霆,在柳塘的周身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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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爾間,劍光斬到。


    柳塘低吼一聲,雙手向頭頂虛握:“五行之向,風消萬裏,大河之車……死生萬物為轉寰,難逃五境絕蹤跡……燕十方,我七歲入道,二十七歲習得此招,便覺世間絕學不過如此,你之傳承不止劍庭,顯見的詭秘而強大,可我柳塘非要堂堂正正擊敗你不可。接我這一招……”無量量雷光以其雙手握處凝聚,在不絕於耳的“刺啦”聲中,漸漸地凝成了一柄巨大雷霆之劍。


    “諸法千界,雷威,九萬裏長空!”


    無法形容的龐大雷劍,從無法形容的高處斬落下來,與劍光正麵撞在一處,“轟”的爆發出巨大的氣爆聲。聲音極尖細,如同尖銳物刺到耳膜裏頭,聽者無不頭疼欲裂,連那些星隕獸都無法幸免,大麵積地化為珍寶。


    不一刻,雷霆覆蓋全場,數百丈範圍的星隕獸消亡一空。絲絲縷縷的雷線到處遊走,所過處皆成焦地,碎灰鋪了滿地。


    砰!


    燕離如同斷線風箏般向來處倒飛回去,摔在數百丈外的絕地之外,隻身麵臨著獸潮。他隻覺胸口痛得要裂開,勉力捶了兩下,“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來。痛楚略微減輕,意識在昏昏沉沉之中,聽到追兵的對話。


    “柳師兄擊敗他了,快,別讓他被鬼蝮蛇吃了,抓回去療養兩日,再上雷神台受刑。不讓他體驗一下雙九的痛苦,如何震懾魔族小兒……”


    “正是呢!借此機會,便瞧瞧十方無敵的燕十方,究竟能撐幾個回合!”


    燕離的心,漸漸隨著意識不住地沉下去。眼皮重得如同裝了兩個秤砣,就在他即將要昏迷過去的當頭,忽覺身子被一股輕盈的風托起,緊跟著飛速疾馳,強勁的風壓使他睜開了眼睛,左右是飛快掠過的叢林,他正困惑,不覺又換了景色。到得一處嶙峋山叢,輕盈的風忽然又消去,他“砰”的摔在一座山石之上。


    “碎玉流歌……”當他發現輕盈的風的真麵目時,忍不住地叫出了聲,“是你救了我?”


    碎玉流歌仿佛耗盡全部精力,再不複水色煙蘢的模樣,每顆粒子都坍縮起來,皺巴巴如同曬得幹枯的橘皮。在燕離的眼前漂浮一陣,似乎連靈性都消去,一顆一顆地掉落在地。


    燕離百感交集,連忙將之珍而重之地收回體內,做完這一動作,便覺疲乏到了極致。勉強睜目探看,發現左近一個山洞,便用了最後的力氣爬到裏頭,昏睡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他忽然睜開眼睛,四麵不知何時從陰森詭暗的山洞變成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四麵八方都是喊殺聲。斜地裏一隻冰涼的手握來,下意識地回頭看去,不由得怔住。


    “紙鳶……”他喚了一聲冰涼的手的主人,努力地想要擠出笑容來。


    “朕能信任你嗎?”姬紙鳶道。


    冰涼的手漸漸加大了力度。


    燕離能感覺到對方內心的無助跟惶恐,心就狠狠地疼起來。


    “能。”他說。


    “不能!”姬紙鳶的神色忽然變得淒然哀切,宛然碧空般純潔的眼睛忽然就布滿了裂痕,“我很相信你,嗬嗬……比相信自己還要相信你……每個人都勸,我不聽……可是燕離,你背叛了我。你挖隧道放西涼入關,開城門迎西涼鐵騎,毀了大夏皇朝,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忽然間天坍地陷,燕離隻覺咽喉被掐住,麵對姬紙鳶冷冰冰的仇恨的眼神,他放棄了掙紮。終於從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來:“對不起……”


    地麵裂開,兩人都往下掉。


    下方是滾滾的岩漿。


    姬紙鳶那傾世絕倫的麵容上,忽然間冰冷盡去,嫣然展顏:“燕離,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說過會讓你受到跟我一樣的痛苦。”


    墜落岩漿,先覺口鼻被灌,灼熱難當,分明還有九分苦澀,但還遠不到燙傷人的地步。這岩漿莫非隻是徒有其表?


    再睜開眼睛,還是那個山洞,隻是已經不再冰冷,因為一堆篝火正“劈裏啪啦”的燃燒著,散發著溫暖人心的熱能。火光倒映出除他外的另一個纖細的背影。


    “醒了。”


    “紙鳶!”燕離驚呆了。旋即覺出通體溫暖,四肢百骸在強大藥力下漸漸通暢。原來方才那哪是什麽岩漿,分明是藥汁。


    姬紙鳶背對著燕離,拿個扇子在那裏扇火,一麵發出“咳咳”的嗆聲。藥爐在洞壁角落,外麵寒風陣陣往洞裏頭灌,火煙都散不去,自然地撲在她身上。


    燕離瞥見有幾個摔翻的爐子,跟好幾處藥汁殘跡,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姬紙鳶手忙腳亂煎藥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又想她生來尊貴,何時做過這種粗活,心中歡喜極了,“紙鳶,你是如何尋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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