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麵的聲音,燕離大喜,連忙跑去開門,果見流木冰見站在門外。他不由分說,將流木冰見拉入房間,自己則留在了外頭,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


    流木冰見一聽,知道半點不能拖,當即放手施為。


    燕離將門關上,守在了門口,腦中回憶起了兒時的點點滴滴。有些印象已經模糊的,此刻也異常清晰起來,仿佛在眼前流淌著的一幕一幕的水映畫,又仿佛某種回光返照的預兆,他踱步愈急,倍感焦慮。


    渾身都發了熱,像有銳利的要從體內衝破開來,等到回過了神來,已被冷汗打濕,像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此刻已不知過了多久,他運氣蒸幹了衣服,身後“吱呀”的一聲開了門,流木冰見站在門口,俏臉上掛著慣常的笑容。


    燕離的心情登時一鬆,“怎,怎麽樣了?”這一開口,聲音沙啞到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燕兄放心,救回來了。”流木冰見笑道。


    燕離大喜過望,進了房間,便見蘇星宇在角落裏入定調息,從他額上的汗跡跟蒼白的麵容可以看出他的消耗著實不小。


    他向他抱了抱拳,然後才去看床榻上的沈流雲。


    衣服被換過了,該是流木冰見自己的。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仔細打量,沈流雲沒有醒,緊閉著雙目,玉容上的黑色煞氣已經消失不見,呼吸平緩均勻,這才真正的放下心來。


    “幸虧偏離了要害半寸,也幸虧她有先天之鼎,道基最是穩固,這才能擋住毒煞的侵蝕。”流木冰見不知何時帶了一個女修走進來,“又有蘇兄的穿山針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燕兄,我找了人來照顧她,你我都不能在這裏閑著了。”


    “師弟,走吧,都等你呢,殺他娘的魔崽子去。”門口是小隊的其他成員。


    “哼!”蘇星宇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走!”燕離早已按捺不住殺意。


    出到外頭,流木冰見環視眾人,“我之所以不讓你們出手便是為了現在,與其零零散散的分化力量,不如擰成一股繩,可以給敵人最沉重的打擊。好了,放肆的鬧一場吧!”


    她說畢已衝向一個生了肉翅的魔族,途中冰白的光暈散溢而出,其身已化為冰蓮女戰神的模樣,那魔族奮力的劈出手中大刀,卻被冰蓮生生洞穿,連同他的身體也跟著四分五裂。


    嘩啦啦!


    冰白力場無聲卻又分外劇烈地往四麵八方擴散,大量的烏魔箭被無形的力量摧成了齏粉。被壓迫了許久的守軍壓力驟減,紛紛發出了“女戰神萬歲”的歡呼。


    不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在,隻要女戰神出現,就足夠的安撫人心。


    “我們也上吧。”百裏晴空取出畫江山,一筆便勾勒出山川大地,統治一方氣域。


    小隊眾人各施奇能,要塞周圍的魔族霎時間被清空,出現了一個斷層,還在湧來的魔族,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燕離斬了十幾顆魔族的頭顱,身形才自由落地,落在一根枯樹上,離崖一擺,正要衝向更多的魔族,突然聽見幾個叱喝聲,穿過重重黑暗,他又發見了一處戰場。


    “是她們!”


    他循著發聲地而去,殺了圍過來的魔族,到得一個深黑湖泊的旁邊,就瞧見蓮花座與道庭的弟子,正在抵擋另一群魔族的圍攻,為首的是一個跟韓天子激鬥的青年,雙方的劍道造詣都不凡,從地上鬥到了天上,算得上旗鼓相當。


    “韓兄對天辰榜的定義,我實在很想聽聽高見,所以今日冒昧前來會晤,不會見怪吧?”


    “哼。”


    幾段對話,都不離這左右。


    燕離聽了,便隻當了耳邊風,毫不關心跟韓天子打的難舍難分的究竟是哪路魔族,目光鎖住人群中的兩個倩影。她們從噩夢之沼脫險了。


    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一個優雅的破空音卻打斷了他的思緒。為何稱之為優雅呢?因為就仿佛曼妙的樂曲聲,飄揚過來,感受不到煙火氣或者殺意,但又分明覺出鋒芒。


    離崖倏地連鞘挺去,藏劍訣暗中運轉,“鐺”的一聲脆響,如用琴聲敲出了一段揚琴的節奏,主色調非?即灰的幻夜森林,霎時間也多姿多彩起來。


    這是極美好的體驗,交戰雙方都忍不住停下來,去享受這種變化。更有些女弟子,臉上竟然露出了陶醉與欣賞的神采。


    進而仿佛聽到鳥唱蟲吟,煥發了勃勃生機,與幻夜森林多年積累的死亡對抗,讓人忍不住的心生向往,要投入到這生命與死亡的抗爭之中,去享受這抗爭中所帶來的超凡脫俗。


    “這就是瀟湘劍訣……”一個女弟子麵色布滿紅霞,心跳不止。


    燕離隻覺得聒噪,虛假。


    嗆啷!


    離崖出鞘,霎時間破壞了這意韻,黑色劍光今非昔比,如潮水彌漫過去,將那勃勃的生機,寂寂的死亡摧毀殆盡了去。


    戰場一分為二。


    韓天子與葉秋池的交戰也被迫終止。


    各自斬出一劍,才將黑色劍光破滅,跟著落回各自的場地。經這一鬧,涇渭分明,都在湖泊的另一端。湖很小,冒著森冷的寒氣,愈漸彌漫開去,死亡的重量,便又重新落回每個人的身上。


    “燕十方,初次見麵,我是葉秋池。”葉秋池笑著說。“我從大師姐口中聽說了你許多事跡,若不是正魔不兩立,我覺得我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燕離慢慢地還劍歸鞘,“那麽喜歡彈琴唱歌,回家去慢慢玩。”


    “燕離,你這個……”一個蓮花座女弟子被從夢中驚醒,憤怒地想要斥責,突然覺出一道目光,心神一顫,這才想起來當下的處境,瀟湘公子再怎麽迷人,他也是個魔族,燕離再怎麽大煞風景,他也是個人族。


    “好啊,瀟瀟開門。”葉秋池很好脾氣,笑眯眯地對紅衣說。


    紅衣從虛空閃現出來,瞥了一眼燕離,打開了門。魔族開始退卻。


    “紅衣!”燕離忽然叫了一聲。


    紅衣正要踏入門內,嬌軀微一震。她喜歡紅衣這個名字,她認為自己就是紅衣,紅磨坊的主人,原以為不會有人再這樣叫自己了。她停住看燕離。


    “李血衣在哪裏?”燕離道。


    紅衣遲疑了一下,道:“你會見到的。但不見更好。”說畢自入門內消失不見。


    葉秋池這邊一退,圍攻要塞的也退了去。


    不退也不行,流木冰見小隊一加入,戰局即刻扭轉,魔族這點兵力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你們沒事?”燕離走過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二女,並不見有損傷,還是不放心,想要親手確認。


    姬紙鳶道:“我沒事,你看看采薇師姐有沒有事。”


    顧采薇美眸一轉,佯作一副氣力不支的模樣,借了燕離的手扶住,“哎呀,小賤客,人家的頭好暈,你快扶著我。”


    “我扶著你了。”燕離道。


    “燕,燕離,你還不放開采薇姑娘,她是我大師兄的未婚妻,你竟敢用你的髒手碰她!”


    旁邊道庭弟子看了大怒,他們在心裏早就把顧采薇欽定為大嫂了,並且認為閻浮世界唯有顧采薇才配得上韓天子。


    韓天子的臉色愈發難看,終於是到了不得不發聲的地步了,“燕離,你我的賭約尚未分出勝負,你離薇薇遠一點。”


    顧采薇賊兮兮地偷笑著,既不說話,也不放開燕離。


    燕離聳了聳肩,索性迎著一幫子吃人似的眼神,一把攬住顧采薇的腰。她的腰細若無骨,不知是多少男人心目中的聖地,便是看著女子摟住她,也會羨慕,恨不得換成自己,何況現在是一個男人?


    這樣親密,絕不似普通朋友了,再看顧采薇欲拒還迎的羞怯模樣,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便都不禁想到一個可能,各自難以置信地麵麵相覷。而且不亞於吞了一根苦瓜似的皺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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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在呢。”顧采薇低聲的提醒。


    燕離轉目望過去,姬紙鳶卻隻是淡淡地笑著看他二人,然後轉身悄然離去。


    “我去看看她。”燕離低頭對顧采薇道。


    顧采薇很不情願,但也不想一直在這裏被圍觀,便低聲哼道:“晚上來找我,不然我就不讓你去。”


    燕離點頭答應,這才被放開。


    他向同門弟子打了個招呼,便追了上去。


    曹子固跟黃承彥二人還想跟他說兩句話的,結果人影已經全無。不過看到韓天子跟他的狗腿子吃癟,心情還是頗為暢快的。


    “小彥走,吃酒去。”


    顧采薇則向韓天子笑道:“我蓮花座的弟子能保全,多虧了韓師兄來的及時,我回去一定向師尊如實稟告。”


    韓天子看著她一如往常的對自己從未變化過的笑容,聯係到她對燕離的表現,生平第一次生出酸澀的滋味來,攪得他的心神不寧。“是我的自以為是,讓你投入了他的懷抱,是不是?”


    為什麽懷抱她的不是我?


    他不甘心而且痛苦。


    周圍人聽到這說話,臉色都變了,一個個連招呼都不打,散了個一幹二淨。


    顧采薇眉頭微蹙,有心不想搭話,又覺得不好,畢竟才被人家從噩夢之沼裏救出來。想了想,她盡量的放輕了語氣道:“韓師兄,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不擅長表達感情。但我喜歡小賤客,不是因為他擅長,而是他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需要什麽。”


    “我也可以的!”韓天子急著道,並走兩步想抓顧采薇的手。他覺得自己很奇怪,他不應該也不能做這種事。


    顧采薇眉頭醋得更深,退了兩步避開,“你不可以,若你把我放心上,就不會真的跑去找什麽聘禮。韓師兄,我們談話到此為止,我累了。”說畢展開身法往要塞的方向而去。


    韓天子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許久之後,所有的情感一瞬間淹沒在漆黑的眼珠子裏,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便了無痕跡。


    “我也累了。”他自言自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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