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微一笑,閃身到了那個說話的身旁,摁住他的頭,往那桌麵狠狠砸了下去。菜汁先四濺,跟著是碗碟的碎片,最後是桌案迸碎的木屑,一股腦的打在另幾個身上去。


    另幾個原本是要暴起殺人的,卻被這些給擊退到數步開外,隻覺氣血翻湧不定,竟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不由得震驚地望著燕離。


    “你叫馬有才是吧,”燕離提起血肉模糊的頭來,微微地笑著說,“獅王何等英雄人物,是你這下三濫的蟊賊能編排的?”


    “我……”馬有才顫巍巍地要開口說話,才驚覺滿口的牙齒脫落,慘叫一聲,“我的牙……”


    “隻要你一口牙,算便宜你了。”燕離直接把他從二樓上丟出了大街,“滾吧。”


    幾個同來的,爭先恐後地從欄杆上跳了下去,扶起馬有才跌跌撞撞地逃去了。


    “老大,謝謝你……”黃少羽黯然地說。“我沒想到,二叔他們會顛倒黑白,竟,竟然說老大你是來搶……”


    “少羽,”燕離打斷了他,淡淡地說道,“我就是來搶江北兩路的,這是一個事實。我刻意讓你聽他們說話,是為了要告訴你一個事實:即便沒有我,你的這三個叔父,也絕不會安分守己地輔佐你。”


    “公子。”李香君走過來,警惕著四周不知何時圍上來的人。


    這些個全都彪悍肅殺,手執鋼刀,酒樓內的殺氣一下子濃鬱起來,並且毫無征兆的殺將過來,對三人展開狂風暴雨的進攻,連黃少羽也不放過。


    “破血死士!”黃少羽大吃一驚,旋即擋開劈向自己的鋼刀,憤怒地掀開帷帽,“住手,是我,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對我動手?”


    “二當家有命,格殺勿論!”其中一個死士暴喝一聲,更加凶猛地撲向黃少羽。


    黃少羽心中一涼,原本還不很信,三個看著自己長大的叔父,會真的對他下殺手,此刻終於死心。他狂叫出聲,探手抓住死士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擰斷。


    李香君躲在燕離身後,若有所指地道:“死士最基本的便是忠誠,獅王一死,他們就對黃統領動手,這效忠的對象,很值得商榷呢。”


    “破血死士當初就是二叔提議組建的!”黃少羽聽到,更加憤怒,“原來他們早就包藏了禍心!”


    “走吧,去領教一下這三個豺狼的手段。”


    燕離駢指為劍,劍氣行經處,自有血花迸濺,幾個呼吸的功夫,除了他三個,就再也沒有站著的了。他嘴角微揚,在李香君的驚呼聲中,忽然回身將她攔腰橫抱,從欄杆上跳到了大街上。


    “公子,放,放我下來……”李香君俏臉通紅聲若蚊蠅地說。但是並不抗拒,隻是不敢抬頭。


    “老大,你好歹顧慮一下我的感受啊!”黃少羽跳下來埋怨地說。


    燕離放下李香君,笑道:“回頭讓夫人給你物色一個好的,我看你是不愛修行的,媳婦孩子熱炕頭,才是你的追求。”


    黃少羽嘿嘿地笑著,“那敢情好。修行又苦又累的,也不知圖個什麽。”


    綠林眾的大本營,是有“土地”的。當年獅王遷土來填,用了不知多少辦法才築下十畝左右的根基,白虎堂就建在這上麵。


    四麵是森嚴的高牆圍住,牆體有數丈高,城樓上有馬道,馬道上是密密匝匝的弓弩手,拿了弓弩對準他們三個,下方還不知有多少人馬,單是殺氣的凝聚,就足以叫一般的軍隊膽寒。


    “我回來了,還不給我開門?”黃少羽怒目圓睜,向城樓上喊道。


    “是少主……”人群中便有竊竊私語。


    “少主,你身後的便是那賊人麽?”


    “少主,二當家囑咐說不能讓這賊人入到白虎堂裏,您沒事吧?這個混蛋是不是威脅你了?”


    黃少羽叫道:“閉嘴,這是我老大,綠林眾新任當家,你活膩了?麻利的給我把門打開,把在的弟兄都叫到校場來,我老大有事要宣布!”


    “這……”


    城樓上眾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老頭痛心疾首地道:“少主,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老當家費了多少心血,才有綠林眾今日的輝煌啊!如今老當家去了,老朽等人,自當奉您為主,這個……”他指著燕離怒道,“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還是個外人,憑什麽坐上當家的寶座?”


    “就是就是,一個外人,憑什麽啊?”登時群情激憤。


    “廢你娘的什麽話!”黃少羽破口大罵道,“老子回個家,是不是要跟你們這幫鱉孫請示才行啊?還他娘的敢拿弓弩對著我,你們是準備造反,還是已經造反了?”


    城樓上一個黑衣瘦削男子,從三角眼裏放射出淩厲的光,“大夥當心,四當家交代了,說這小賊擅長控製人的邪咒,少主定然是被迷了心智,才會對這小賊俯首帖耳。依我看,不如一起衝下去,殺掉他,救下少主!”


    “殺掉他,救少主!”


    “殺掉他,救少主!”


    人群中,立刻有聲音響起來附和,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眾盜,一下子被勾發出了血性,迫不及待要下去跟燕離拚個你死我活。


    黑衣瘦削男子陰冷一笑,便要帶頭跳下去。


    “且慢!”


    這時候,李香君果斷地發出清喝,並不知從何處取一柄劍來,架在了黃少羽的脖子上,“你們誰敢動一下,我就割了他的腦袋!”


    黃少羽一怔,旋即發現劍上根本沒有附著真氣,輕易就能用護體真氣彈開,心裏知道她定有計較,便按捺不動。


    燕離有些驚訝,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靜靜看她怎麽做。


    “兄弟們別上當,少主都被控製了,還能當人質?”那黑衣男子大聲叫道。


    “住手!”剛剛說話的老頭擠出來,氣急敗壞地叫道,“少主被人拿劍擱在脖子上,你們還一個勁衝上去,是嫌少主死的不夠快嗎?”


    他一開口,場麵一下子控製住,都拿眼睛看了他。


    李香君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來,道:“我原以為綠林眾名不副實,偌大盜團,竟見不到一個清醒的聰明人,如今才知道是錯的。敢問老先生怎麽稱呼?”


    “哼,老夫陳壽,白虎堂總教頭!”老頭沉聲道,“你又是什麽來曆,敢用少當家來威脅我們,可知會有什麽後果?”


    “我的來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公子。”李香君笑道,“陳總教頭是個老江湖了,我家公子在天上京一戰成名,江湖人稱‘十方無敵’,眾所周知,是劍庭新入門的天才劍客。敢問總教頭,劍庭作為九大道統之一,何時有了控製人的邪咒?”


    “便是劍庭弟子,就不會控製人的邪咒?”那黑衣男子立馬反駁道,“指不定從什麽地方學來的,四當家素來睿智穩重,難道還會誤導我們不成?”


    李香君蹙眉不悅道:“難道綠林眾的規矩,已經寬鬆到可以隨意插嘴打斷總教頭的地步了?”


    陳壽瞪了一眼黑衣男子:“雷厲,你給我閉嘴!”


    黑衣男子有些害怕陳壽,便隻好閉住了嘴。


    李香君接著道:“我之所以拿劍對住黃統領,根本不是為了威脅你們,而是保護。”


    “保護?”陳壽道。


    李香君道:“你們這樣多人亂糟糟衝下來,到時候黃統領若真的遭遇不測,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呢。”


    “你血口噴人!”黑衣男子雷厲急著喊道。


    “你住嘴!”陳壽目光淩厲。


    雷厲畏縮地退了一步,但還是強自道:“總教頭,三位當家可都是被這小賊給傷了,如今他身邊一個小丫頭,來這裏胡說八道,您萬萬不可信她啊!”


    “這可真是好笑呢。”李香君不禁笑出聲來,“另二個便罷了,你們的二當家魏無羨,成名多年,早就晉入陸地真仙,竟然連自己的臉皮都不要,就為了栽贓我家公子。既然說是被公子給打傷了,不如把人都叫到一處來對質,我倒要瞧瞧,他到底傷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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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壽頓時狐疑起來,這個雷厲雖然在白虎堂本部多年了,可其實是七十二洞那邊過來的,都知道是魏無羨的心腹;而且他三個自打回來,就以療傷名義,躲在本部密室裏不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受傷,自己也沒親眼見到,莫非真的有蹊蹺?


    想到這裏,他頓時有了決斷:“對質就對質,去,把人都叫到校場來,通知三個當家的,在大夥眼皮底下,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雷厲眼看無力回天,立刻鑽入人群消失不見。


    燕離也不去管,從敞開的大門進去。


    黃少羽忽然一拍腦袋,道:“我知道了!難怪那天帶我爹回來安葬的時候,四叔勸我先不要將老大你的事說出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亂,給老大你的行動增添變數。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就在籌謀著怎麽對付老大你了!”


    燕離道:“綠林眾這塊蛋糕太誘人了,哪怕是道統,也會忍不住出手,何況他三個最知根知底的老人。”


    說著轉向李香君笑道,“幹得真是漂亮。”


    李香君溫順乖巧地說:“都是公子教導的好。”


    “你就別謙虛了。”燕離笑道,“就算換成我,也無法兵不血刃的進到這裏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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