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十裏亭過去,燕離在一個山頭佇立許久,到了日頭高掛,見到天上京顯出了氣象來了,才對身旁的蘇小劍道:“峰主,看來是沒打起來。”


    “可不是。”蘇小劍點頭說道,“我原想著留下來,若昆吾先生遭到圍攻,也好幫個手。看來那位隱藏的大高手,也不願跟昆吾先生動手呢。”


    “小劍峰主,這昆吾先生到底是個什麽來曆?為何閻浮世界都沒有關於他的傳說,卻又遭到很多高手的忌憚。”一個劍庭弟子忍不住問道。


    蘇小劍笑了笑,道:“你問的,我倒也想知道。不過,我曾聽我的師傅略略提過,說是不落城在的時候,這昆吾先生就在了。”


    眾人聽罷,不禁暗暗咋舌。


    鳳九道:“不落城誕生的時候,當年最強神劍仙白空雪都還沒出世吧。”


    “是,巫神紀還要早很多年。”蘇小劍道。


    燕離吃驚道:“那昆吾先生到底多大年紀了?”


    蘇小劍聳了聳肩,道:“這恐怕是世紀之謎。好了,我之前應了老黃前輩,要去菩殊寺助拳,你等也別在此逗留,盡快趕回劍庭,準備蕩魔大會的事宜。”說著又對鳳九道,“小九,有勞你護送我家世伯母,去找你的小容師叔。”


    “此事怕有些難辦。”鳳九道。


    “怎麽?”蘇小劍道。


    鳳九道:“二老說既為龍皇的朝臣,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可背離主君。他二人打算回轉天上京。”


    蘇小劍聽了這話沉默下來,跟著搖頭笑了笑,“也好,我正好還要去訪一個舊交,我去送他們吧。”


    “恭送師叔。”劍庭眾弟子向他的背影抱拳。此次他以一己之力對付兩個神聖領域,還占盡上風,這些個弟子可算是對他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鳳九收回目光,對燕離道:“燕師弟,你怎麽打算?”


    “我怕是要在人界逗留一段時間。”燕離道。


    鳳九沉吟片刻,對餘秋雨道:“秋雨,你帶他們先走。”


    “是。”餘秋雨當即帶了人離去。


    燕離心裏微動,笑道:“大師兄單獨留我,是有話要說?”


    “跟你說件事。”鳳九道。


    燕離抱拳道:“若是請托,但講無妨。”


    鳳九道:“小劍師叔久不在門中,不了解近些年劍庭的變化。你是強盜魁首,原先籍籍無名,倒也無人抓你錯處;然而綠林眾不同,江北兩路背後未必沒有扶持,是誰卻不知道。你如今要搶奪,不但損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也會被抓住把柄,若是被告到執法院,你是經不住查的,要脫身就很難了。”


    燕離這才知道,鳳九不是個寡言的人,寡言是因為沒有值得說的人。他想了想,笑道:“這件事采薇姑娘也同我講過,我會記住的。真的非常感謝,不論是救我二哥,還是這份善意的提醒,日後但有用得著小弟的,大師兄盡管開口便是。”


    “你心中有成算,那就很好。我自不會同你客氣。”鳳九難得露出一個笑容,“還有,蕩魔大會之前,你要趕回來,為劍庭爭顏麵的事,要交給你們了。”


    “大師兄不去?”燕離道。


    “倒也不是,不過,我們不會出現在正麵的戰場。”鳳九道,“我這便回去了,你自己小心。”說罷自去。


    “大師兄慢走。”燕離抱拳相送。


    忙完這一切,他心裏頭最惦記的人,卻早已走遠了。


    魏然在旁邊等了許久,這時才上來,將一個盒子遞給燕離,道:“燕公子,這是主公叫我轉交給你的。”


    燕離接了打開看,是一顆黯淡無光的珠子,但內部有流炎閃動,赫然是火靈珠。他吃驚道:“紙鳶怎麽把火靈珠又給我送來了?”


    “主公說,當年她送給燕公子了,便是燕公子的東西,這叫物歸原主。”魏然道。


    燕離搖頭笑道:“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樣的刻板。”


    魏然不悅糾正道:“這叫原則。”


    燕離也不同他爭,隻問道:“她還有什麽話交代嗎?”


    魏然道:“主公請你暫時別去找她。話已帶到,告辭了。”說畢急匆匆離去。


    燕離忍不住失笑,心裏知道這個魏然原先是當大官的,守舊得很,跟他一個強盜頭子說那麽多話,已到極限了,一刻都不願再呆下去。


    這山頭上有個破廟,老黑就被安置在此。


    他到破廟時,正見黃少羽呆坐在門口,看來是已從老黑口中得到真相了。


    “老大,”看到他來,便站起來怒氣衝衝道,“我這便帶人回去收拾他們三個!”


    “除了許計華,哪個是你能對付的。”燕離把他按了又坐下,“先去調息,看看你自己的臉,都青黑青黑的,我可不想你猝死在半路上。等我辦完這裏的事,再帶人跟你同去。”


    “哦。”黃少羽無奈,但也覺出疲倦,就到了一邊去調息。


    燕離走進去,老黑在破床上躺著,被一個端麗的女子扶著用藥,除她外沒有別人。


    “龍首……”老黑一聽到腳步聲,就下意識地循聲去看,看到是燕離,險些連藥汁都噴出來,嗆得連連咳嗽。


    燕離擺手示意他不要起來,“慢點慢點,先把藥喝了再同我講話。”


    老黑幹脆就端了碗,直接給海吞了下去,然後打了個長嗝,“喝,喝完了!”


    “先給我躺著。”燕離把老黑按回破床,這才仔細打量那女子,抱拳道,“在下燕離,這位該是鳳凰殿的女俠吧,不知怎麽樣稱呼?”


    端麗的女子抿嘴輕笑道:“這兒可沒有什麽女俠。我叫洛霜荷,是自小伺候殿主的貼身女使。”


    “原來是霜荷姐姐。”燕離仍是抱拳,道,“敢問我這不成器的手下傷勢怎麽樣,怎麽還喝起了藥汁,成丹的藥都治不好了?”


    洛霜荷道:“燕公子不先問二姑娘下落,倒是惦記著手下,可叫人欽佩呢。但請寬心,這藥汁是我鳳凰殿獨門秘製的,對內傷大有裨益,保管他過兩日便活蹦亂跳。”


    “那就好。”燕離這才笑起來,道,“對了,采薇不是說在這裏等我?”


    “二姑娘走了有些時候了,急著去找殿主的賀禮呢。”洛霜荷道。


    燕離不禁好笑道:“還沒準備好賀禮,就著急來人界,這可一點不像她。”洛霜荷意味深長地道:“許是聽說了燕公子在人界有難呢。”


    燕離一怔,旋即道:“不是吧,她隻知天上京出現了魔族,是來尋他們晦氣的。”


    “二姑娘找賀禮都來不及,哪有閑心來看魔族。”洛霜荷搖著頭往外走。到了門口停下來,回頭說道,“燕公子且跟手下說說話,我在外頭等你,有些關於二姑娘的話,要說與你聽。”


    “有勞。”燕離點頭。


    他在破床邊坐下來,看向老黑,似笑非笑道:“我聽說你一人去攻城樓了?”


    “龍首,老黑給你丟人了,你懲罰我吧。”老黑沮喪地說道。


    “你是給我丟人了,”燕離淡淡道,“不過,綠林眾有你這等樣的好漢,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老黑還是沮喪,道:“我萬萬沒料到,三個副統領竟會叛逃了去,老當家在的時候,他們是拋頭顱灑熱血,也不見皺一下眉頭的……怎麽竟就變成這樣!”他痛心疾首地抓住胸口,“龍首,你說,到底是誰錯了……?”


    燕離道:“我們的這一生都在不斷地做出選擇,前麵分岔路口,往左或者往右,又或者東西南北,都是自己選的,哪有什麽對錯。”他取出一個瓶子,放在床邊,“你不要想太多,我留幾個人照看你,好了就自己回來。”


    “龍首要去鬆陽?”老黑緊張道。


    “你也想到了。”燕離站起來往外走,“放心吧,我也不是毫無準備,那三個想要對付我,沒那麽容易。你安心在這裏休養。”


    他來到外麵,向洛霜荷道:“姐姐久等了。”


    “不敢的,在公子麵前,我這個做奴仆的,怎敢托架子。請到外麵說話。”洛霜荷比方才客氣了些,引著燕離到外頭一處山岩上,“公子怎麽看待鳳凰殿?”


    燕離想了想,道:“風景奇秀?安居樂業之地?”他說完自己倒笑了起來,“我一個老哥,原是獵團首領,後來手下都死了,他就帶了手下的親眷,有數百個,說要來人界找個地方定居。前些時候我收到他的來信,說是定在南凰境了,寫了許多讚美的話,我對鳳凰殿的印象,全來於此,非要我說,該是人界八大境最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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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霜荷搖螓笑道:“公子是誇在殿主的心坎上了,不過我問的卻不是這個。”


    燕離道:“恕小弟愚鈍。”


    洛霜荷道:“公子大概不知道吧,二姑娘統共有三個舅父,七個姨母。表堂兄姐弟妹,就更多了,是個不好計算的數字。”


    “我還真不知道。”燕離道,“顧家有這麽多親戚嗎,我原以為是隻有她姐妹二人的。”


    洛霜荷笑道:“鳳凰殿統管南凰全境,單憑殿主三人,怎麽管得過來。”


    說到這裏,她歎了口氣,“二姑娘是個命苦的,出生時候就先天不足,要少殿主拿生命精元來填補。她自記事,就被人告訴害死了娘親,那是顧家有史以來最有希望超過殿主的奇才,是害鳳凰殿痛失奇才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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