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人領隊的怒吼,無異於最響亮的訊號,整個營地瞬間就活了過來。


    但是在他怒吼的同時,燕離也並不是站著發呆,他欺身而上,讓人目眩神迷的離崖,如同黑夜之中的一盞明燈,在輕微的悶響過後,領隊的脖子上就出現一道血線。


    像他這樣沒有魄力護體的荒人,再怎麽皮糙肉厚,也不可能擋住燕離的劍。


    眼看領隊捂著脖子,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餘下的荒人大怒著撲向燕離。


    荒人的熔煉技術非常落後,所以很多荒人都是赤手空拳廝殺,但熔岩部落的荒神軍團,是荒人核心的戰鬥力,幾乎人手都有一把鐵器,這是他們戰鬥力強大的關鍵因素之一。


    赤手空拳和拿著兵器的荒人,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就拿第一個衝向燕離的荒人來說,他拿的是一把斧子,雙手巨斧,衝鋒途中便掄起巨斧,待到燕離跟前,那斧頭毫無花哨地劈下來,因為簡單,所以強大,便是修真境強者,也不敢讓這一斧頭沾身。


    這就是荒人最強大的地方。


    但是,這也是荒人最弱的地方。


    燕離目中蒸騰著血色的殺意,此刻惟有殺戮,才能讓他忘卻痛苦;可是,就算他比現在狂躁十倍,也不會躲不過這一斧頭。


    他在殺死小隊頭領的瞬間,就向後退了一步,巨斧從他門前之前劈落,躲得恰到好處,理所當然劈了個空。同時,他的臉上閃過狠辣之色,左手肘已擊出,如同錐子般鑿向那荒人的胸口。


    強大的力量,直接擊碎了他胸骨,並迫使他“蹬蹬”地退步。


    那荒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離崖便已洞穿了他的心髒。


    這就是修行者強大的地方,荒人才出一招,燕離的招式卻已變了三次。


    燕離借離崖頂著那荒人的屍體,向前猛衝,餘下近十個荒人,有兩把武器砍在荒人屍體上,剩下的來不及躲避,就被向兩邊推開。


    待到人牆盡頭,燕離拔出離崖,心念動間,青蓮第二式運起,他的身形化作鬼魅,在已經分散開來的荒人小隊中時隱時現,每次閃現,都會倒下一個,不到幾個呼吸,這個荒人小隊便全軍覆沒。


    但就這幾個呼吸的功夫,已經醒來的荒人大步衝了過來,其中還有數個聽到動靜的荒人戰士,從帳篷中衝了出來。


    突然,營地的東麵傳來一道熾烈的火光,至少有一半的荒人都察覺到了,便有一大半的荒人停住觀察。


    緊跟著東南、東北兩麵又有火光升騰,不止火光,伴有狂風湧來,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


    “有埋伏!”


    “準備迎敵!”


    一個荒人戰士用荒人語大喝道:“刺客先不管,保護殿下!”


    很顯然,他們已經把燕離當做一個精心設計的誘餌,為了埋伏倉央;很顯然,倉央經常遇到類似的埋伏,所以她的手下才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這個時候正是燕離撤退的好時機。


    不得不說,葉晴和李如龍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是燕離沒有撤退。


    他不但沒有退,反而還衝了上去,衝到了荒人堆裏,劍光乍起,一個荒人應聲倒地。他仿佛化身成為殺戮魔王,單以青蓮第二式,神出鬼沒,每出劍都能帶起一蓬血花。


    他現在是狂躁而不冷靜的,可是他殺人的手段,卻依然簡潔高效。在丹田裏的元氣耗去一半後,周圍數十丈內已經沒有能站著的荒人了。


    最少有四十個荒人,陷入永久的沉睡。


    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以燕離的元氣量,難道隻能殺掉一百來個荒人?


    這當然是有理由的。


    荒人的肉體和人類是不同的,他們的體型更加龐大,皮糙肉厚,很多對人類來說會致死的地方,對荒人卻不一定,或者要更深。


    燕離每殺一個荒人,劍身上都要附著大量的元氣,而且由於體型的差異,本來隻需一分力就能刺中的致命處,卻往往要用出兩分力。這還是在離崖突破武品之後,如果是突破之前,這個數量還要往下降很多。


    他停下來,不是因為他冷靜下來了,而是周圍的荒人都退了下去。倉央手下的十個荒人戰士,把他圍在了圓圈中央。


    就在他殺人的時候,荒人戰士們已經驗證了火光的虛實,他失去了逃跑的最好時機。


    這個時候,他才稍稍恢複了一些冷靜。


    這個時候恢複冷靜,並沒有什麽用,隻不過讓他更清醒的麵對自己的錯誤,更清醒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事實。


    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一個二品武夫,能在十個荒人戰士的聯手圍攻下活下來。


    十個荒人戰士一齊爆發身上的魄力,並一齊撞過來,可以想象一下,十隻巨大的猛獁象壓下來的感覺。


    燕離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無處不在的魄力,如同潮水一樣全方位覆蓋,沒有任何一絲縫隙,如果他是一條魚,或許還能憑借出色的水性遊出去,可惜他非但不是,還是一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旱鴨子。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四麵八方的壓力擠壓蹂躪,如同被狂風暴雨肆意淩虐的扁舟。


    這個時候,燕離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這件事和當下的生死存亡的時刻半點關係也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件事,明明都已經快死了,卻還去想與生死無關的事,豈非是一個愚蠢的行徑?


    但是人性本愚,誰又能保證一輩子都不犯錯呢?


    燕離已經犯下要命的大錯,他根本不在乎多加一個。


    突然間,無處不在的魄力出現了一個缺口。


    他遵循本能,向那個缺口衝了過去。


    他被一具柔軟的軀體接住,但迎接他的卻是憤怒的咒罵:“你這個白癡,挨千刀的東西,想死還要拉上我們,上輩子欠你的嗎?”


    “葉姑娘,我來斷後,你快帶恩公過河!”


    原來關鍵時刻,李如龍二人趕到,將荒人戰士的包圍圈打開了一個缺口。


    葉晴不用李如龍說,她還是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的,攙扶著燕離飛快地往河邊跑。


    燕離一麵跑,一麵吐出一口血,這才舒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很懷疑自己會因為窒息而死掉。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李如龍背對著他,單獨麵對十個荒人戰士,這時候才看到他的刀。


    李如龍的刀很普通,和捕快用的大環刀類似,不過要更細更長一點,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厲,右手摸到刀柄的一刹那,便拔刀出鞘。


    他拔刀並不快,虛空出現一道淒厲的白色刀光,它的速度也不快,漸漸擴散開來,仿佛寒潮,從中凝結細小的冰刀,密密麻麻的冰刀,如同落雨般,在那些荒人戰士的頭頂上,劈頭蓋臉的紮了下去。


    十個荒人戰士,一時竟無法突破。


    這一手元氣外放,正是一品武夫的標誌。


    暫時擋住荒人戰士,李如龍不敢戀戰,調頭就逃,他的身法也著實驚人,不過數步的功夫,就追上了葉晴。


    “恩公可有哪裏受傷?”他關切地問道。


    燕離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見燕離無事,又脫身在即,李如龍鬆了口氣,道:“沒事就好。”


    葉晴冷冷道:“就算他殺了阿紮裏,李將軍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也該兩清了。”


    燕離笑道:“這點我同意,我這個人天生就是幹壞事的,要是一不小心做了好事,就會渾身不自在,你也不要再叫我恩公了。”


    李如龍卻很堅持,道:“這怎麽行,在下曾經發過誓的,誰殺死阿紮裏,便奉他為主,萬萬不可違背的。”


    “在我的眼皮底下殺我的手下還想走?”


    就在即將抵達河邊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宛如晴天霹靂,三人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身體不約而同的僵住。


    還沒回頭,就已經感覺到凶暴的勁風,如同沙漠裏吞噬一切、毀天滅地的龍卷風。任何生物被卷入,都必將化為一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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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離對死亡的威脅比任何人都敏感,幾乎在瞬間就做出反應,他先退了半步,雙手在李如龍和葉晴背後用力一推,而後毫不猶豫地回身,以離崖的劍身,去擋住倉央恐怖的一擊。


    李如龍二人被這一推,堪堪抵達河邊,再跨一步就能入水。


    嘭!


    氣勁稍觸即滅,燕離的抵抗,就如同一個泡影,輕輕一碰就碎,他在倒飛途中,直接就暈了過去,在李如龍二人反應過來前,從他們中間的夾縫穿了過去,摔向母親河。


    “恩公!”李如龍正要去接,誰料水中突然竄出一個黑影,抓住燕離後,在水上輕點,向對岸如飛而去。


    “站住!”李如龍大怒,提起身法追了過去。


    葉晴自然不敢停留,也同樣用輕身法渡河。


    倉央落在地上,目中煞氣逼人,正要追上去,突聽一個仿佛天外來的嗓音:“別追了。”


    “你說別追就別追?”倉央回頭看向姬紙鳶的帳篷,“把老娘的麵子往哪擱?”


    “朕不介意,和你完成未完的決鬥。”


    倉央眯了眯眼,忽然嬌笑一聲,道:“你生氣了?是因為我打了那個小白臉?”


    帳篷裏再沒有一點聲音。


    倉央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突然臉上又露出明媚的光:“嗯,那小子挺帥的,我決定要讓他做我的男寵。”


    可是帳篷裏還是沒反應。


    “唉。”倉央歎了口氣,“跟你這種枯燥的女人打交道,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這個錯誤還要繼續下去。”


    PS:感謝砂輪機的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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