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張誌雄也不過如此!”城樓上,葉晴不屑地說道,“看來他的戰功還是很有水分的。”


    王元慶淡淡瞥了她一眼,心裏暗道: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卻這麽不討人喜歡。


    他道:“誌雄隻是暫時被憤怒所左右罷了。他的實力還遠遠沒有展露。還是說,你也要跟他鬥一場?”


    葉晴冷笑道:“如果他能從台上活著走下來的話。”


    唐桑花笑嘻嘻道:“是呢,等張誌雄冷靜下來,燕離就要吃大苦頭哩,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最後。”


    說著噘了噘嘴,道:“要是害我輸錢,人家可不會輕易饒了他!”


    連海長今“啪”的合上折扇,道:“戰一回合,對三招,對決便進入白熱化。看來不止張兄,燕兄也曾去過戰場。”


    他這一提醒,眾人都不以為然,惟有王元慶的心裏一凜。


    因為他很清楚,張誌雄的戰功沒有任何水分,連父親都誇他天生是個衝鋒陷陣的將才。在戰場上如魚得水的他,就算脾氣暴躁,也絕不會在一場普通對決中被對手牽著鼻子走。


    換句話說,不是張誌雄不夠厲害,而是燕離太可怕。


    如果不是在戰場上拚殺過,換個人麵對張誌雄,恐怕會嚇得腿軟。


    王元慶想到這裏,臉色依然如常,道:“誌雄不會輸,他有我武神府的血統,如果他沒有死也不會輸的覺悟,我也不會認可他!”


    說到這裏,頓了頓,淡淡一笑:“而且,他已經清醒過來了,不是嗎?”


    張誌雄確實清醒過來了。他發出狂怒的咆哮,所有的怒火,就都被他壓在胸腔裏,化成一種可怕的力量。


    他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再進攻。經曆過戰爭的他,非常明白生死對決中冷靜的最大要素,那就是敵不動我不動。隻有看清楚對手的動作,認清他的動機,才能從容應對。


    是的,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承認,燕離是一個能讓他認真起來的對手,而不是隨手可以打發的螻蟻。雖然在實力上他占優,但因為前三招的失利,局勢反而對他不利。


    要是繼續狂攻,元氣耗盡之前沒能殺死燕離,他就危險了。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利用在戰場上學到的本事,將對燕離的怒火轉化為某種信念,必殺的信念。


    燕離也沒有動,他不是不願動,而是不能動。


    雖然現在是趁勝追擊的最好時機,可他承受不起失敗的後果。要在這台上活下來,他隻有一個機會,那就是“會心”。


    所謂“會心”,便是燕離給自己的“特殊體質”取的名字。瞬間爆發全力,有種靈肉合一、渾然天成的玄妙,所以取名“會心”。


    原本實力的差距,就隻有靠“會心”來彌補。他利用張誌雄輕敵的心態,來給自己製造勝機。


    但張誌雄清醒得很快,他必須找到一個完美的時機,顯然在對方清醒的狀態下,主動進攻是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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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雙方站在了同一起跑點上,就看誰先露出破綻。


    接下來,他們進行著長時間的僵持。無形的爭鋒最為致命,體力雖保持完整,但精力卻飛快消耗。台上凶險萬分,台下卻不買賬。


    爭持的雙方停下來,開始催促兩人。


    “我是追尋武神腳步的男人,我絕不會在這裏倒下!”腦海中浮現出某個人的背影,他的心底湧出無限的力量,衝入四肢百骸,短短幾個呼吸,便將身體恢複到巔峰狀態。


    張誌雄隻覺力量從身體深處湧出,毫無疑問,那就是信念的力量。


    他看著燕離,突然笑了起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敢接下決鬥了。”


    “哦?”燕離笑著問,“為什麽?”


    張誌雄道:“你跟我一樣,擁有必勝的覺悟,這生死對決必不可缺的要素。狹路相逢勇者勝!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哪裏,跟誰交戰過,但有一點我能肯定,給了我足夠時間恢複的你,今天必死無疑。”


    最後四個字,已化成厲嘯。


    張誌雄雙目冰冷如刀,身體卻滾燙如油。


    他雙足蹬地,衝到燕離身前,百鍛刀眨眼遞出數招。


    燕離的精神高度集中。萬幸的是,四品和五品並沒有天淵般的差距,出手的速度,也並不存在不可彌補的鴻溝。


    所以盡管驚險,燕離還是憑借敏銳的觀察力洞料先機,勉強應對。


    接下來張誌雄出招迅猛之餘,卻保有三分底力,冷靜化解自身的破綻,不被燕離抓到。


    燕離則被如此攻勢逼得捉襟見肘,體力也急劇消耗。


    終於,在一次閃躲不及下,百鍛刀在燕離身上留下了第一道傷。


    傷痛侵襲,燕離的動作便緩了下來。


    “有沒有搞錯啊,從剛才開始,你就隻會躲,難道不會反擊嗎?”眼看燕離落在下風,燕方押注的觀眾頓時罵了起來。


    “什麽甲字號第一,害我對你抱有期待,真是白費錢財!”


    “就是就是,麵對真正的高手,就暴露了本來麵目……算了算了,這種對決不看也罷!”


    有了第一道,自然就有第二道,第三道……


    雖然都是小傷口,但累計起來,卻觸目驚心,燕離很快就成了個血人。


    在張誌雄舊力未生時,他虛晃一招,繞到了演武台對麵,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張誌雄冷笑著回過身,卻沒有急著追擊。


    他要保持最從容的姿態,壓垮燕離的鬥誌。


    燕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精神仍舊高度集中。他很清楚張誌雄的用意。對方的招式都隻用了很少的元氣,連勢也沒有調用,就是要用最小的力氣,來跟自己打消耗戰。


    雖然一個五品武者能將他逼到這個地步,已經有自傲的本錢了。可是,這可不是燕離所希望的結果。


    “沒有機會,那就繼續等待!”他從來也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燕離,你不會再有機會了。”張誌雄神色冷漠,“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所以我絕不可能再輕視你。我承認你的心誌以及實力,在我們這一屆中也是佼佼者。可惜你這樣的人,終究會成為我的敵人,現在你不死,以後說不定會給我帶來更大的麻煩。”


    燕離氣息略均,猶自笑著,道:“人生就像水中月鏡中花,當我們以為徹底看透了,其實還處於迷障中而不自知。話千萬不要說滿,滿則溢,溢則損,命隻有一條,且行且珍惜。”


    “到了這個時候還說大話!”張誌雄隻覺胸膛裏壓抑的怒火又在蠢蠢欲動,頓時萬分不可思議。燕離這個人,不論說話還是動作,都有一種莫名的魔力,使人在不自覺中被牽引著,不由自主地動念。


    即使已經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了,還是會忍不住。


    正是這種異樣感,使他的腳步加快,眨眼衝過去,百鍛刀化為殘影,刀光再次閃爍。


    台下的人猶自在罵。


    可漸漸的,終於不罵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突然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


    因為,從開場到現在,已經快半個時辰了。燕離從很久之前開始,就給人快要倒下的感覺,可他依然沒有倒下。


    除了頭臉,他滿身是血,可是他沒有倒。


    不但沒倒,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化。那是鋼鐵般的意誌,那是貫徹始終的信念,那是即使你看懂了也可能做不到的一件事,那就是堅持。


    堅持是什麽?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懂得,那是世上最難的一件事。


    不知什麽時候,全場都安靜下來,隻剩下燕離那破風箱似的喘息聲,還有不時響起的刀劍格擋聲。


    所有人都在看著燕離,想知道他究竟什麽時候會倒下。


    張誌雄開始焦躁。一開始他感覺自己麵對的是一麵鏡子;接著他以為是一堵牆;最後卻成了一座山。


    世間修行者雖然不少,可誰能搬山?


    “我的覺悟!”他突然停在場中,雙目通紅,“我的覺悟絕不會輸給你,絕不會!”


    有些時候,明知道不能焦躁,還是忍不住焦躁。


    “你為什麽不倒?”他似乎在問燕離,其實在問自己。


    燕離半眯著眼睛,喘息不止,仍咧嘴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真,真正的男人,就應該堅持到底……”


    “不!我絕不承認!”張誌雄怒吼著,身上衣物因勢氣狂漲而鼓蕩不休。


    刀勢,從開場凝聚到現在的刀勢,毫無保留地傾泄而出。


    “殘月……”


    張誌雄的右足往後一蹬,整個人便如陀螺般飛旋而起,百鍛刀的寒光在空氣裏急速劃動,形成一道月輪似的光影,以極不可思議的速度在半空中跳轉閃現。


    這一場對決,首次出現絕技,也終於意味著到了結尾。


    眾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起,眼神緊緊盯著台上。


    光影在陽光下閃耀,不知怎麽的渲染成淡藍色的光暈,並透出強而烈的鋒芒。


    “血斬……”


    張誌雄身上的血氣衝破雲霄,那是他上陣殺人以來所積累的血煞,正是施展殘月刀訣第一式的關鍵。


    眨眼間,整個演武台都被血氣侵襲。


    張誌雄最後一次跳轉,百鍛刀宛如風火輪般轉動著,眨眼來到燕離的頭頂。


    燕離一笑,然後低語:“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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