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竊以為,‘勢’是一種精神。”


    連海長今的神情少見的認真起來,“首先諸位應該都明白,精神便是人的靈魂表征,精神是否凝固充盈,映射著靈魂的狀態,靈魂狀態的好壞,直接影響到我們的修行。而我們的一切修行,都是為了讓靈魂上升到更高的層次。”


    “不錯,說到了點子上。”蘇羽露出讚賞的笑容。


    連海長今神情不變,繼續道:“相信大家都有感覺,靈魂的品質,最直觀的就是真名的品級。精神的凝聚,便是靈魂的凝聚,以真名為核心,就會產生‘勢’的作用。所以,‘勢’是一種精神。”


    蘇羽點了點頭,道:“雖然不算全對,但以你現在的修為能有這份見解,殊為難得,給你加上一個學點。”


    “多謝先生。”連海長今平靜地坐了下來。


    蘇羽來回踱了幾步,道:“我來補充一下。‘勢’不但是一種精神,還是一種由內而外的修行,我知道你們都不太懂什麽叫‘由內而外’。給你們打一個最簡單的比方,我們在修行的過程中,經常會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要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視原因的因素,這時候就會從你心底生出一種或強或弱的渴望,你有多麽渴望達成目標,你就會為之付出多少努力,這就是我說的‘由內而外’。”


    他頓了頓,又道:“先在心裏種下一顆種子,讓它生根發芽,然後付諸行動,精神也是如此。當然,‘勢’並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首先就是渴望,可以是對某種境界的渴望,修行多是如此;接著你要讓‘勢’變成你最信任的東西,你堅信它可以成真,這就是‘勢’的基礎;最後才是‘勢’的成形,一旦它成形,便是最適合你的絕技,它將一直伴隨著你,或沉淪毀滅,或登臨絕頂……”


    “當然,修為愈是進境,‘勢’也會出現愈來愈多的變化,那是你們自己的事,這裏就不一一詳述了。”


    ……


    在經過蘇羽的實地演練後,燕離對‘勢’也有了一個全新的了解。


    一個時辰後,有學生來傳報,軍機院的人已經到城外了。


    蘇羽淡淡掃了一眼燕離和餘牧人:“你們兩個,既然已經被指定了,我就不再重新選過了,好好表現,不要讓陛下失望。”


    餘牧人興奮地應下:“先生放心!”


    說完,挑釁似的望了一眼燕離。


    燕離心思急轉,忽然笑眯眯地走向他,道:“如此盛況,怎麽能少得了賭呢?不如我們再賭一次?”


    餘牧人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短短兩天時間,就輸給燕離七千兩,饒是他身家豐厚,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所以在氣勢上先就輸了半籌。


    不過,這時候在眾目睽睽下,他又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情勢由不得他服軟,便冷笑道:“賭什麽?”


    唐桑花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唯恐天下不亂地說:“哎呀,人家最喜歡看人賭了。”


    燕離笑眯眯道:“你知道我身上有七千兩,就賭七千兩吧。”


    餘牧人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這個時候,就算他有七千兩也不敢拿出來。一個京兆尹的兒子,一官半職也沒有,竟然在三天內拿出了一萬四千兩,定然會被人看出問題來。


    昨天他讓侯東群出手,當然不是怕了燕離,而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這時候餘牧人是萬萬不敢答應的,他嗤笑一聲,道:“你當我家開錢莊的?我可拿不出七千兩,輸給你那五千兩,已經是我從小到大的積蓄了。”


    這話說得很虛,姿態很軟,不過很聰明。不但體麵地推拒了賭局,還交代了五千兩的來曆。


    燕離和唐桑花都有點驚訝,看起來衝動易怒的餘牧人,意外地擁有良好的大局觀,並不是一無是處。


    不過遇到燕離,他也算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燕離早有預謀,這時便笑道:“牧人兄身上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比如你那腰間的玉佩,至少也要三千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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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牧人鎮定自若道:“那是我姑姑送給我的禮物,她已經不在了,我要留著它作紀念。”


    燕離同情地說:“真是一個讓人悲痛的故事。”


    餘牧人瞬間炸毛,咬牙怒道:“你以為是誰殺了她,你這個殺人凶手!”


    那狂怒的模樣,似乎下一刻就會衝上來。


    蘇羽冷眼旁觀,不言不語。


    其餘學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坐,好整以暇地看戲。這兩天他們也都大概知道了燕離跟餘牧人的恩怨糾葛。談不上對錯,爭鬥的結果,無非你死我活。


    燕離笑眯眯道:“這不是很有氣勢麽?先生剛才課上就講了,想要凝聚‘勢’,首先要有渴望的東西。現在你一定非常渴望我死,對嗎?可是,你有一定要讓我死的覺悟嗎?顯然是沒有的,連打賭你都不敢。”


    這真是擺在桌麵上的打臉。


    餘牧人梗著脖子道:“怎麽賭,你說!”


    唐桑花很失望,暗暗搖頭。


    燕離道:“假如你能接下軍機院的挑釁,我不但給你七千兩,還免費給你一個決鬥的機會,隻要你有信心殺我,那你就來試試吧。”


    餘牧人總算沒有被衝昏頭腦,冷冷道:“若是我輸了呢?”


    燕離在他身上瞄了一眼,道:“我隻要你身上所有的飾物。”


    唐桑花對燕離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奸商,怎麽可能立下明顯對自己不利的賭約?一定有什麽圖謀。


    賭約無疑是非常劃算的,可是餘牧人還是在遲疑。玉佩無所謂,可是脖子上的戒指,是父親交給自己保管的,萬萬不能丟。


    可自己也未必會輸啊!


    過了片刻,仇恨終於還是壓倒了理智。他點了點頭,道:“好,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要先出手!”


    燕離笑了笑,道:“成交。”


    隨後他從懷中摸出餘下的二千兩,道:“老規矩,你我各出一點定金,交給公證人。”


    他環視一眼,最終看向唐桑花,嘴角揚起,“不如就讓唐大美女來當我們的公證人好了。”


    唐桑花嫵媚地說:“那人家可是要抽取好處的哦。”


    說著走過來接過燕離的銀票,並在他耳邊小聲道:“你一定有詭計,我可以跟你保持默契,不過這銀票……”


    就怕你不上鉤!


    燕離心裏冷笑,麵上淡淡道:“隻要我的事辦成了,銀票就是你的,但你要想清楚,這活可不那麽好接。”


    “哼,姑奶奶什麽沒經曆過!”唐桑花毫不猶豫地把銀票揣自己兜裏。


    餘牧人那邊還在猶豫,先摸了摸玉佩,又摸了摸胸口,但最終還是解下了玉佩,交給唐桑花。


    “還請唐姑娘幫我仔細保管!”


    唐桑花隨意地點點螓,心思已全被玉佩吸引。可是仔細看了之後,發現並沒什麽出奇之處,多是貴公子會戴的,象征著身份罷了。


    難道燕離要的不是這個?


    正想間,又有學生來通知,說軍機院的人已經入城了。


    蘇羽終於開口,道:“此次迎接,並非開誠布公的事,我就不跟你們過去了,記得適可而止,不要給聖上丟臉。”


    ……


    寬達百步的蘭陵街兩旁盡是駐足觀看的百姓。他們注視著緩緩前進的車隊,目光之中帶著滿滿的好奇以及敬畏。


    車隊不大,就兩輛馬車,但護衛陣容不可小覷,都是軍機院的修行者,清一色穿著軍機院的貼身的黃色院服,英姿凜然。尤以分布在前、後、左、右的四個最為惹人注目。


    “都他娘的看老子做什麽?”車隊前有兩騎,其中一個異常魁梧的男子被看得有些不耐煩,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吼道。


    “敢當,”後方馬車車板上眼眉上有黑痣的車夫淡淡道,“不要鬧事。”


    “是永陵的人少見多怪。”魁梧男子甕聲甕氣地道。


    “石頭,誰讓你長得那麽抽象,如果長得像我一樣,”馬車左側一個英俊的青年撥弄了一下額前的頭發,自戀地說,“就不會覺得難為情了。”


    騎馬的護衛紛紛笑了出來。


    “滾你娘的!”魁梧男子沒好氣地罵道。


    “真是怪事時常有,今天特別多。這是什麽?居然有一頭狗熊騎在馬上!”


    這時候,書院以燕離為首的人,迎麵走了過來。


    兩相照麵,氛圍霎時間降至冰點。


    餘牧人站到了最前麵,譏笑道:“這馬兒得多健壯才能一路把他從西涼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馱到咱們永陵來啊,真替它感到可憐。”


    燕離雙目幽深,笑而不語。


    那車夫意味深長道:“既然你們知道我們是從西涼來的,就該知道我們殺人從來不眨眼睛。”


    話裏語間,全是濃烈的殺伐之氣。


    空氣裏,無形的緊張氛圍彌漫,使圍觀民眾的心被箍住,極難喘息,不由向四麵擁擠退卻。


    餘牧人也被對方的勢氣一逼,後麵想說的話,竟是重新咽了回去。


    這時候,燕離緩緩朝前走了兩步,越過了餘牧人,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車夫挑了挑眉,道:“你笑什麽?”


    燕離輕描淡寫地說:“誰殺人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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