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乍起,短劍橫削。


    侯東群臉色一喜,立刻又是一怔。


    短劍再一次削了個空,原來燕離已在寒光乍起之前退到了數步開外。這就是洞悉先機的可怕之處。


    侯東群臉色發冷:“下次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燕離微微一笑,忽然脫下外衫,包裹住劍鋒。


    這一莫名其妙的動作,使眾人看得一頭霧水。


    侯東群沉澱心神,不為外物所動,並從懷中取出第二柄短劍,兩劍劍鋒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銳器聲。


    衣袍無風自動,不知是否錯覺,他的身子突然間變得十分高大起來。


    隻有內行人才知道,此刻侯東群已將元氣遍布周身經脈節點,這是要全力出手的預兆。


    很難想象,侯東群是五品,可是直到現在,他都還沒逼出燕離的底細,卻被迫要動用全力了。


    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經開始著急了。因為打從一開始,燕離的表現就十分從容,而且一直在防守,沒有做出反擊,甚至還在危險的拆招中分神,錯非對自己實力抱有極大的自信,哪敢如此冒險?


    但是,正應了當局者迷那句話,侯東群自己並沒有察覺,他隻是覺得差那麽一點點就能殺死燕離,卻感覺不到,自己正在不斷地暴露虛實和底細。


    “受死!”一聲斷喝,雙劍交互出擊,宛如蛟龍出水,點點散碎的元氣如水花般在空氣中迸濺開來。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五品和六品的差距,這就完全體現了,燕離到底要怎樣應對?


    就在萬眾矚目之下,燕離不退反進,裹著外衫的長劍主動向前遞去。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手。


    就聽著一聲不大的悶響,長劍以幾乎不可能的方式,精準地格擋住侯東群的兩柄短劍。


    “你太小看我了!”侯東群一聲暴喝,元氣鼓蕩,衣袍獵獵作響,短劍揮舞如飛,隻見得兩道銀光閃耀,招招致命。


    燕離單劍招架,立刻就顯得力不從心,被逼得步步後退,臉色愈來愈難看,動作也愈來愈遲鈍。


    毫無疑問,這樣下去不出十招,他必定難逃敗亡的下場。


    要知道侯東群每一招都能發出他所能發出的全部力道,甚至他的全身上下都能對燕離造成致命傷害。反觀燕離,雖然元氣量得到了提高,但就像一個乞丐突然得到了一筆巨款,還沒適應過來應該怎麽利用。


    侯東群越打越興奮,雙目滿是嗜血,突然怪叫一聲,雙劍爆出一抹刺目的光。


    嘭!


    元氣發生激烈碰撞,包裹劍鋒的長衫瞬間碎成齏粉,空氣遭到巨大壓迫,肉眼可見地湧向四麵八方。


    燕離“蹬蹬蹬”連退十來步,嘴角立刻滲出一絲血跡。


    這時台下觀眾已經對他失望,又覺出了一口惡氣,神色微帶嘲弄,竊竊私語著。


    侯東群冷笑:“下一招送你上路!”


    “哈哈,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燕離突然旁若無人地大笑一聲。


    台下觀眾麵麵相覷,不知道燕離此舉用意。


    突有人說道:“難道他一直在借侯東群喂招,參悟法門?”


    “怎麽可能?我看他招架就很吃力了,還參悟法門,你別說笑好麽……”


    對話傳到了侯東群的耳朵裏,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怒容:“哼,故弄玄虛罷了!”


    然後又冷笑起來,道:“修行這麽些年,我倒也琢磨出了一招半式,就拿你開刀!”


    那若有似無的劍勢再次出現,隨著他的呼吸,空氣肉眼可見的鼓動,空氣裏的塵土,突然間湮滅成齏粉。


    “追星!”


    他的神情一肅,舌綻驚雷,元氣狂湧如潮,這一次,他調動了體內全部的元氣。


    左手短劍突然脫手而出,迅如流星,同時他的雙腳急趕,緊隨其後,兩劍一前一後,有淡淡的紅色光芒前後連結,使得兩柄短劍似乎連成了一柄。


    眾皆大吃一驚。這侯東群其貌不揚,實力著實不弱。這一招是他將劍勢凝聚到極致而展露出來的絕技,那淡淡的紅色光芒便是元氣在劍勢的凝聚下而展露出來的異象。


    “如果他的出身好一點,未必不能排進前十。”


    立時就有人發出感歎。


    修行除了自己的感悟,外物的作用也著實不小。每個修行者因為真名品級的限製,每天所能汲取的元氣是非常有限的。一個從小就利用藥膳調製身體,打熬筋骨的修行者,體魄先就強人一籌,元氣無可錘鍛,自然就更多地轉化成修為,這就是那些世家修行者進步神速的緣故。


    像燕離這樣,雖然時刻承受詛咒的威脅,但他每天所能汲取的元氣量,是旁人所無法想象的,如果不是因為法門的緣故,現在他的實力最弱也是三品武夫,這就是真名品級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說時遲那時快,異象生發,侯東群緊跟著厲喝一聲:“貫日!”


    紅光乍起,宛如烈日,迅猛突進,目標直指燕離胸膛。


    元氣沸騰,交織出無匹鋒銳的氣機,相信任何人被擊中,也絕無幸存的可能。


    所有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燕離,盡管深心裏厭惡這個人,可總是對他抱有某種期望。


    燕離身上,就是有這麽一種獨特的魅力。


    長劍快而優雅地挽了個劍花,他的嘴角輕揚,“藏劍。”


    聲音輕輕的,仿佛情人般在耳邊呢喃。


    同時從容不迫地踏出一步,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口中喃喃,“天涯。”


    兩人瞬間交錯。


    一個宛如郊遊似的悠然,一個則如烈火般狂躁。


    但見一道程度極深,以至於泛起青黑的寒芒掠過虛空,與那熾烈的紅光交相輝映。


    撲麵而來的寒氣,令人所有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滯。


    乒!


    一聲脆響,燕離的長劍斷成了兩截,他的臉瞬間變得無比蒼白,他身上原本透出的隱隱約約的元氣氣息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在那個瞬間被完全抽幹了一樣。


    敗了嗎?


    眾人不由自主地冒出這麽個念頭。


    豈料那侯東群的腳步卻沒能停下來,他“蹬蹬蹬”地往前,然後停住,似乎想要轉頭,卻聽到“嗤”的一聲,就見一道血柱噴湧而出,他那顆頭顱竟從他頭上滾落下來,骨碌碌地滾下台去了。


    萬籟俱寂!


    燕離背對著屍體,眼神悠遠深邃,輕聲呢喃,“把我的不吉,送給你。”


    “不可能!”


    人群裏突然爆出一聲難以置信的怒吼,眾人循聲去看,卻是京兆尹的公子餘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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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牧人像是看見了鬼一樣,滿臉的難以置信與驚懼。


    場內隻有寥寥幾人能理解他的心情,唐桑花便是其中之一。


    她的美眸閃爍著絲絲異彩,再次回顧燕離從頭到尾的表現,後者始終沒有展露劍勢,可在最後一瞬,卻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勢氣。


    通常來講,勢氣都是在激戰的過程裏節節攀升,在武道這個境界,是絕沒有例外的,除非超越了武道,達到真人境界。


    可是燕離才多大?整個神州大地才幾個真人?


    事實上,確實沒有例外。


    燕離隻是突然領悟了《洗心訣》的奧妙而已。


    說穿了並不複雜,反而有些簡單得過了分。


    他利用外衫包裹劍器,使得外部擊打力滲入劍身,留存的時間更長,給了他充分的準備運轉法門,一點一滴,將侯東群的力道吸收儲存,然後輔以己身元氣爆發出來。


    當然,隻是《洗心訣》還不夠。


    每出手,必全力。


    而這,正是真名帶給他的第二項好處。當然,是真正的真名。


    所以,實際上燕離隻有一劍之力,這就是為什麽他一直在防守的緣故。


    燕離不動聲色地站定身子,不讓人瞧出自己的異狀來。惋惜地看了一眼斷劍,重新購置,可是要花上一大筆錢的。


    “勝者,燕離。”公證司的官員一看侯東群的頭和身體分了家,立刻頒布結果,揚長而去,顯然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燕離緩過了氣,旁若無人地走到無頭屍身旁,從侯東群懷中摸出那二千兩票據,滿意一笑。


    此時此刻,對著還在滲出血液的無頭屍體,他的笑容多少有點滲人,大部分人從此暗下決心,絕不招惹這個煞星。


    從演武台回到書院,眾人各自來到自己所在的堂座。


    燕離所在的甲字堂座,隻有二十來人,前十依然有數人缺席,餘下的也都是不弱於侯東群的強者。


    實際上,被分到甲字院的,都是有希望進入內院的種子,是書院特意挑選出來的,讓一群優秀的人集中在一個地方,可以促發競爭,至於良性還是惡性,在這個修行者橫行的時代,強者才有話語權。


    甲字堂座位於靠近藏書閣的位置,其實就是一個私塾的放大版,隻不過周圍場地十分空闊,還有各種“器材”。


    學舍裏,二十來號學生按著學號分坐,教習一直沒來,嘻嘻哈哈鬧個沒完。


    “給我坐好!”


    這時突然走進來一個冷麵中年男子,他一進來,學舍裏的氣溫立刻降了好幾度。


    幾個認識此人的,臉色微微一變,暗自嘀咕:怎麽是他?


    “我叫蔣長天,曾經是個強盜。”中年男子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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