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輕聲道:“這是我和宋庭遇之間的常態。”


    田蜜輕歎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那路程還那麽遠,看你樣子就知道你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你先好好地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蘇冉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但也沒有真的能睡著,老太太發生這樣的意外,她整個人都心緒不寧的。


    越是閉著眼睛,那張慈祥的臉就越是浮現在自己的麵前。


    她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所以還是睜開了眼睛,田蜜看向她:“睡不著?”


    她搖了搖頭,眉心輕輕地皺著。


    “我知道你想晟煥外婆的事了,大家都挺難受的……”田蜜道“也不知道保姆是怎麽照顧她的,竟會讓她半夜跑出去了,我覺得她肯定是想去找晟煥的,隻是就跑到了火車軌道那邊去了……當時天那麽黑,她又不會讓開,所以意外就這麽發生了,我昨天下午也去過殯儀館,沒剩下什麽東西了,全都稀巴爛的……奶奶她人那麽好,怎麽會這樣……”


    到了最後,田蜜的聲音哽咽的幾乎要發不出來。


    蘇冉的眼睛更是酸澀的不行,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


    “冉冉,你說,晟煥真的會在那裏麽?”


    “或許吧,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但是那是他和奶奶最常待的地方了。”蘇冉按了按眼睛道。


    “那我們就去找,在那裏找不到就去別的地方找,總會找到的,做不了什麽,陪在他身邊也好。”


    “嗯。”蘇冉將眸光投向了車窗外。


    外麵竟然已經開始飄起了小雪了,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依舊沒有一絲的太陽光能夠穿透雲層照在地麵上。


    她們要去的那地方挺遠的,遠離安城的市中心,就算開車,也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田蜜,蘇冉還有林晟煥小時候都住在那邊,後來才陸續搬了出來的。


    田蜜先是將車開到了林晟煥外婆的家,這麽多年,大家都走了,但還隻有老太太,一直都住在這裏。


    林晟煥想將她接走的,但她始終還是喜歡這個她住了幾十年的家。


    老太太出事後,保姆也走了,現在這房子就真的是空無一人了。


    蘇冉和田蜜下了車先去敲門,但裏麵沒有回應,田蜜有些著急:“冉冉,你有這裏的鑰匙麽?說不定晟煥就在裏麵,但不願意出來開門而已。”


    蘇冉搖頭:“我沒有。”


    “那隻能敲門了。”


    她們又在門外敲了一會的門,叫著林晟煥的名字,但裏麵一直都沒有什麽動靜。


    “走吧,估計晟煥他並不在這裏。”蘇冉低聲道。


    田蜜擔憂道:“那怎麽辦?連他外婆這裏他都不在,他還會去哪?”


    蘇冉想了想,往遠處指了個地方:“我們去那裏看看。”


    田蜜順著她所指向的方向看過去,愣了一下:“你說的是毓秀山?”


    “嗯,他可能會在那裏。”


    毓秀山上麵有寺廟,林晟煥的外婆信佛,所以小時候總會上去那邊做義工,過去的時候也經常會將她和林晟煥帶上。


    “那走吧,但冉冉,現在下著雪,估計路也不好走,我們要小心。”田蜜最擔心的就是蘇冉的情況。


    “沒事,那裏早幾年已經修了路了,不再是黃泥路了。”


    田蜜應該很少會上去,所以不怎麽知道那裏的情況。


    “好。”


    她們又開車到了毓秀山山腳下,也隻能將車停在這裏,而徒步上去了。


    “田蜜,你看。”


    蘇冉指了兩黑色的車道。


    “那是晟煥的車!”田蜜一眼就認出來,她驚喜道:“晟煥真的在上麵。”


    “嗯,走吧。”


    “來,我扶你。”田蜜知道蘇冉懷上孩子不容易,這個孩子還是用來救命的,宋維希就全靠她肚子裏的孩子了,所以必須要小心。


    而蘇冉會找她陪自己一起來,也是想要身邊有個人照應著。


    她也很小心謹慎。


    “你拉著我的手就行。”蘇冉改為握著她的手,兩人便沿著修建好不久的水泥階梯上去。


    毓秀山還是挺高的,並沒有那麽容易能夠到達,到了中間,坡度已經很陡了。


    田蜜不敢再像是剛剛那麽,拉著蘇冉加快腳步,而是慢慢的沿著路上去。


    “冉冉,你小心點。”


    也不知道花了多長的時間,終於到達,田蜜指了指寺廟:“晟煥會在裏麵麽?”


    “進去看看吧。”雖然林晟煥並不信佛,但是這是他外婆除了家裏之外,最常待的地方了,所以他想進去看看也不奇怪。


    但她們進去找了一下,林晟煥並不在寺廟裏麵。


    本來這裏平常來的人也並不多,而因為今天的天氣不好,所以人更少了,隻是這樣,這裏更顯得幽靜安寧。


    這也是為什麽老太太很喜歡上這裏來的原因。


    早些年,她身體還好的時候,她幾乎隔天要過來一趟,隻是後來年紀大了,身體愈加的差了起來,她也腿腳不方便,所以就很少來了,但林晟煥知道她的心思,所以還是會在每年找一個天氣很好的早晨,扶著老太太一步步的走上去。


    “冉冉,怎麽辦?他車都在下麵?怎麽不在這裏的?”


    蘇冉站在原地,往四周看了一下,道:“你跟我來。”


    蘇冉又去了一個地方,是在寺廟的後麵的,那邊有一條小路,穿過小路,她們終於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背影。


    林晟煥就坐在草叢上,他的前麵有一條因為冬天已經幹涸了的小溪,他就對著小溪,背對著她們。


    “快,過去看看。”


    靠近了才看到,他的腳邊竟然還放著兩個酒瓶子,他的膝蓋上放著一塊畫板,他拿著筆,低著頭,畫紙上已經大概的有了個輪廓,但他卻又停下了動作。


    “晟煥,你怎麽在這?我們都找了你很久。”田蜜出聲道:“這裏這麽冷,你在這待了多長的時間了?”


    林晟煥並沒有出聲。


    蘇冉在林晟煥的旁邊蹲下來,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晟煥,阿姨很擔心你,你給她回個電話,我們回去吧好麽?”


    林晟煥依舊盯著自己的畫紙在看,頭也不抬,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們在說話。


    田蜜和蘇冉麵麵相覷。


    “我知道,外婆走了你很傷心,我們也一樣,但是你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林晟煥終於抬起,深邃的眸子裏全是紅色的血絲,估計一夜沒有睡了。


    “你們先回去吧,讓我在這裏待一會。”


    蘇冉看他的頭發都已經濕了,估計是被露水打濕的,她就知道他已經來了許久,可能早上很早就上來了,但他一直都坐在這裏,動也不動。


    山上的溫度總是比山下冷,他一直在這裏怎麽能行?


    “田蜜,帶冉冉回去。”林晟煥的聲音很嘶啞,她們幾乎要辨認不出來這是他平常的聲音。


    “你和我們一起回去。”蘇冉搖了搖頭道。


    “走吧,快走。”林晟煥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但蘇冉無動於衷:“如果你要一直待在這裏的話,那我們陪你。”


    “冉冉……”這裏太冷了,不斷的有風吹過來,打在臉上都覺得疼痛的很,田蜜現在都覺得手腳冰涼,她擔心蘇冉要在這裏待的久一些會感冒,對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好。


    蘇冉看了看她,沒有說話,但她沒有動,她也擔心肚子裏的孩子,但是她知道,林晟煥不會讓她待在這裏太長時間。


    林晟煥抿著唇轉過頭去看她,最後他將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蓋在蘇冉的肩膀上。


    “冉冉,我總覺得我很失敗……”


    “為什麽這麽說?你沒有,你已經很好了……”蘇冉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晟煥,你真的很好。”


    林晟煥搖了搖頭,眸光遠眺:“小的時候,我看我外婆總是一個人,她無論做什麽都要靠自己,我就對她說,我會經常來陪他,但是我後來我上學了,來的次數就少了,再後來,跟著家人出國後,我就更少過來看她了,一年也來不了兩次,好不容易回來了,但是又因為工作忙,也不能經常來,想把她接到身邊照顧,她又不肯,一直到現在,她走了,我也沒有兌現我小時候對她的承諾,還有……”


    林晟煥這個時候轉過頭看了看蘇冉:“對於我一直心愛的那個女孩,我也在心裏說過要一輩子照顧她,但是……”他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剩下的話並沒有說出來。


    但是蘇冉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也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她隻知道自己的鼻子都酸酸的:“晟煥……”


    林晟煥對她笑了笑,從地上站了起來,也將她拉起來,又看了一眼田蜜:“我們走吧。”


    他手上那畫板未完成的話,那模糊的輪廓,大概畫的就是他外婆。


    但他怎麽畫都覺得不滿意,所以始終都沒有畫完。


    不管怎麽樣,蘇冉她們總算將林晟煥找到,也總算讓他答應和她們一起離開,而不是在這裏待不知道多長的時間了。


    但他們並沒有馬上下山,林晟煥又回去了寺廟,走進大堂,他脫了鞋子,跪在蒲墊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寂靜了起來。


    蘇冉這一刻想到了當年老太太也似乎是跪在這個位置,老太太無欲無求,也許,她每一次跪在這裏,想到的都是林晟煥吧。


    從寺廟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鍾了,外麵的天更加黑沉了,風也更大了。


    林晟煥道:“我們要趕緊下山了,不然恐怕再晚一點就下不去,隻能留在這裏過夜。”


    ……


    宋庭遇整天都心緒不寧的,下午結束了個會議之後,他就回去了宋家,卻得知蘇冉還沒有回來。


    他想起來她是早上就走的。


    現在已經快六點,她竟還沒回來。


    吃晚飯的時候,他頻頻的看向宋老夫人,但是又沒有出聲。


    宋老夫人也不看他,但沉聲道:“有什麽想問的你就問。”


    宋庭遇放下筷子:“蘇冉怎麽還沒回來?”


    宋老夫人掃了他一眼:“她是你老婆,不會打電話問問她?”


    一句話堵得宋庭遇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沉默了許久,又拿起了筷子,忽然聽到坐在旁邊的宋維希道:“爸爸,你不知道麽?曾奶奶說媽媽去找林叔叔了。”


    宋庭遇的眸色變冷:“她去找他做什麽?”


    他現在聽到林晟煥的名字,整個人都煩躁起來,畢竟,他昨天晚上喝蘇冉就是因為林晟煥吵起來的。


    宋維希搖著小腦袋,表示自己不知道。


    宋庭遇又看向宋老夫人,她則很淡定的在吃著飯:“你不會打電話問問?”


    又是這句話……


    宋庭遇當然知道有什麽事他打個電話問問就清楚,但問題是……他與蘇冉……


    “還用問,當然是因為想了才去見……”


    旁邊響起了一道涼涼的,嘲弄的聲音。


    宋老夫人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放下筷子,她轉過頭掃了沈靜一眼:“當著孩子的麵胡說八道些什麽?是不是不懂得管住自己那張嘴?需要我幫你管管麽?”


    沈靜立刻就低下了頭,不敢吭聲。


    宋庭遇對於麵前的情況早就見怪不怪,反正從小他就是這麽長大的。


    但是宋維希,他卻不想讓他見到,便吩咐了方嫂將他抱到樓上去吃飯。


    他自己也不想麵對著這些,隻覺得現在心情煩躁的很,索性放下筷子,上了樓。


    “庭遇,飯都沒吃完,你哪去?”沈靜問道。


    “我沒胃口,你們慢慢吃吧。”


    宋老夫人則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息:“坐不住了……”


    宋庭遇上了樓,直接去了書房,本來是拿著一份文件在看的,但是卻發現,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他看看牆上掛著的鍾,又看看文件,最終煩躁的將這文件合上。


    竟六點多了,還不回來……


    外麵的風雪忽然就大了起來,將書房開著的窗戶吹得啪啪在響,他起身去關窗,都有一些雪花飄散進來。


    不知道蘇冉到底去了哪裏?這麽大的風雪還在外麵……


    還有,她到底去找林晟煥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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