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赫的垂了垂眼,“世界這麽大,人類又那麽渺小,她有心躲,夜家人卻無力尋啊。”


    是啊,蕭子赫說的沒錯,世界如此之大,人類的力量算得了什麽。


    “後來呢?”


    “後來………”蕭子赫頓了頓,而後把葉歆婷往自己懷裏緊了緊,“不久之前,我去見了她,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就是不怎麽理人,不過她卻對養狗十分的鍾愛。”


    葉歆婷似乎鬆了一口氣。


    “赫,為什麽告訴我這些?”她揚起小臉,黝黑的眼珠在夜光中閃閃發亮。


    蕭子赫吻上了她的額頭,而後從床頭的抽屜裏拿出一台ipad塞到了她的手裏,“看了這個你就明白了。”


    輕輕把按鈕一按,屏幕立刻亮了起來,幹淨的桌麵上除了一個視頻文件,別無其他。


    幾秒鍾的錯愕,葉歆婷接到蕭子赫鼓勵的眼神之後,打開了視頻。


    那是英國一座看似古老的建築,她曾經在電視裏看過,灰色的外牆,恢宏華貴的建築造型,加上花團錦簇的美麗花園,分明可以看出這家主人的地位到底是有多麽顯赫。


    畫麵裏看不到什麽人,隨著時間的後移,偶爾能見到幾個身著英式女仆裝伴的傭人。


    伴著聲聲犬吠,畫麵逐漸由建築轉到了一個花園之中。


    花園是中式的,有幾分中國園林風,小橋流水,假山,綿延曲折的鵝卵石小徑。


    走過小徑,畫麵定格在了一條長長的葡萄架上,已經過了葡萄成熟的季節,蔓藤上的葉子已漸漸發黃,掉落滿地,倒有幾分蕭瑟之感。


    看到這裏,葉歆婷的眼睛漸漸的變得模糊了起來,而後便徹底的被淹沒。


    她丟下ipad,一頭紮進了蕭子赫的懷裏。


    聲音由斷斷續續直至歇斯底裏。


    一雙小手,緊緊的揪著蕭子赫的睡衣,攥得格外緊也格外的用力,仿佛隻要再出幾分力,那手中的睡衣就會應聲而破。


    如此這般失控的葉歆婷是蕭子赫從未見過的,每每麵對她總是那麽得心應手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應該何處安放。


    安慰的話語再也無法說出口。


    到了最後,他隻得把她深深的擁緊,讓她哭個透徹。


    這一次,似乎是一個世紀有多長,葉歆婷便哭了多久,直至整個人徹底的暈厥了過去。


    ***


    “她沒事吧?”


    看著陳醫生臉上舒緩的表情,蕭子赫那一直緊蹙的眉頭才慢慢打開。


    “心情一時起伏太大,沒什麽大礙,醒了之後別再受刺激就可以了。”


    “謝謝。”


    “那我先走了。”這時陳醫生也收好了自己的東西。


    厚重的大門被輕輕的合上,蕭子赫終於鬆了一口氣的坐到了床邊。


    眸光深沉,睫毛繾綣。


    ipad裏的那個視頻,是他今晚送給她的第三件禮物,卻沒想到最後竟會變成這樣。


    沒錯,他所講述故事裏的主角,就是葉歆婷的親生母親,夜家最疼惜的千金大小姐。


    關於她的母親,其實他知道的並不多,因為夜家極為保護她,所以在這個世界上,關於她的資料全都被銷毀了。


    當年她為什麽會離開夜家來到x市,為什麽會生下歆兒,為什麽又會殺人,這些全都沒有了。


    隻是機緣巧合,讓他在找尋葉歆婷母親下落的時候,偶然發現原來那個女人還活著,還變成了夜家的小姐。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女人,在短短的一個月之中,蕭子赫來來回回英國好幾次,還讓他欠下了一個可怕的約定。


    可前幾回,不管他怎麽努力,夜家人都不讓他見葉歆婷的母親,直至上一次去英國,他才得到夜家人的允許,才拍了這段視頻,準備送給葉歆婷,幫她解開多年來的心結,更為博她一笑。


    可是現在,看著葉歆婷沉沉的睡容和哭腫的雙眼,蕭子赫突然變得不自信起來。


    他不知道葉歆婷醒來之後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然而,就在蕭子赫的內心無比糾結的時候,葉歆婷吸著鼻子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媽媽。”


    他心疼的靠近她一些,“歆兒,是我。”


    她睜著眼睛看他,眼眶裏的淚水像是永遠不會枯竭的泉水那般,一直一直不停的往外流著。


    “媽媽,她是媽媽………”


    他的大手不禁撫上她的臉頰,用指腹輕柔的為她抹去順著眼角而下的淚水,“是,她是歆兒的媽媽。”


    嗚………


    低泣聲再次傳來,刺疼了蕭子赫的心,安慰的話語怎麽也無法說出口,也許無聲的陪著她,才是給她最好的安慰吧。


    他把臉貼近她,吻去她的淚。


    熱熱的,鹹鹹的。


    “歆兒,不哭了,好嗎?”


    葉歆婷卻是沒聽見那般,嘴裏除了沉沉的嗚咽聲,別無其他。


    記憶瞬間如洪水般湧來,曾經在她的夢裏,越來越模糊的母親的模樣,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來。


    不管是笑時的媽媽,還是哭時的媽媽,或者是那個告訴過她無數次“男人不可信”的媽媽。


    都是那麽的清晰,近在咫尺。


    伸手抹了抹眼淚,她把被丟在枕邊的ipad重新拿了起來,畫麵仍然定格在剛剛那一刻。


    一身白衣的中年女子,眼睛純徹,麵無表情的安靜的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


    微風拂過,裙邊隨風揚起,配著她那一眨也不眨的幹淨眼睛,看起來有種難以言喻的淒美感覺。


    手指不禁撫摸上了屏幕上的人,又是一陣眼淚向上湧起,直至徹底蒙蔽了她的視線。


    曾幾何時,在葉歆婷的記憶之中,母親的眼睛從來都這曾這麽幹淨過。


    從前,她的媽媽,不管在哪裏,在什麽時候,她的眼神都隻是充滿著仇恨和恐懼,當時她還很小,不知道母親為什麽會如此,她隻知道,每每麵對自己媽媽的時候,她都會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事,生怕又無緣無故的挨罵。


    直到那一夜,當她的眼裏隻剩下腥紅色,當她的媽媽被警車帶走。


    她一直都以為,那一夜是她這輩子見媽媽的最後一麵,可誰又知道………


    在事隔了十六年之久的今天,她竟然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媽媽,那個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的媽媽,那個在午夜夢回,總會嚇出她一身冷汗的媽媽。


    指尖輕輕的撫摸著屏幕上那抹纖細的影像,母親的樣貌並沒改變許多,隻是無情的時間在她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現在,她的樣子很安詳,眼裏沒有了仇恨和恐懼的她,在葉歆婷的眼裏,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淚水慢慢被收了回來,葉歆婷眼前的畫麵也逐漸清晰的起來。


    她哽咽著,帶著濃得鼻音:“她好美。”


    蕭子赫心疼的吻著她的額頭,“嗯。”


    “赫,她已經不記得我了是嗎?”


    心猛的一抽,帶著絲絲疼痛,“她會好起來的。”


    “嗯………”


    又是一陣輕輕的抽泣聲,蕭子赫心疼至極的拿掉她手中的ipad,將她擁得更緊,“歆兒乖,至少她還活著,而且過得很好,不是嗎?”


    “嗯………”


    “不要哭了,如果她知道你傷心成這樣,她會更傷心更難過的。”


    “嗯………”


    似乎是蕭子赫安慰的話語起了作用,葉歆婷頓時便停止了哭泣。


    銀白色的月光陰柔的透過那厚重的玻璃窗灑落進來,如一層薄薄的絲被那樣,披在了相擁的兩個人的身上,畫麵美得就像一幅油畫。


    許久之後,寂靜的房間內傳來一陣男人低啞的喘息聲。


    “歆兒,你確定?”他問。


    葉歆婷羞紅了小臉,“你不是說隻要體位得當,就不會有問題嗎?赫,抱我好嗎?”


    這是第一次,葉歆婷主動對蕭子赫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兩片柔軟的唇就被蕭子赫霸道的攫了去,輾轉纏綿,反反複複,時而輕咬,時而吮吸,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她溶進他的骨血,他的生命。


    一雙藕臂無聲的攀緊他的肩,指尖深入他皮肉,留下她專屬的印記。


    在他們徹底結為一體的那一刻,葉歆婷再次流下了眼淚。


    氣息交融,他為她拭去淚水,“歆兒,我愛你。”


    “蕭子赫,我也愛你。”


    這一刻,她是幸福的,幸福的是她能擁有蕭子赫的愛。


    這一晚,她是幸運的,幸運的是蕭子赫隻專屬於她一個人。


    夜很涼,也很漫長………


    ***


    三個月之後。


    葉歆婷的肚皮已經鼓的像個皮球。


    寶寶有七個月大了,她的身子沉了不少,吃的好,睡的也好,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她被蕭子赫足足養胖了一圈。


    這一天,葉歆婷懶懶的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看著電視。


    接近過年了,天氣有些冷,再加上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整個人就變得更懶了幾分。


    下班回到家的蕭子赫,一進門就看到窩在沙發裏的小米蟲,眼神一片柔軟。


    葉歆婷抬眼,揚起了甜甜的笑容,“老公,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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