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嗎?我坐在這裏,那些知名的化妝師和經紀人圍繞著我,哦……”賽琳娜坐在梳妝台前,發出一聲感歎,她眯起眼睛,就像被幻想的生活迷住了。


    “我不用想象,他們很快就到。”


    “什麽?”賽琳娜轉身,疑惑地望向他,然後就看見,從化妝間的門口湧進來一大堆人,他們有的人舉著衣架,上麵掛著各色的禮服,有的人抬著首飾架,上麵全是寶石,蜂擁而至,把賽琳娜圍了起來。


    布魯斯坐在房間一側的沙發上,眯著眼睛,他手裏拿著一根雪茄,但並不往嘴裏送,隻是任由煙霧飄散。


    “嘿,等等,你們是幹嘛的?”賽琳娜被從椅子上架起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被造型師推搡著走進換衣間。


    布魯斯靠在沙發上,仰頭打量著這個化妝間,這裏是好來塢崛起的見證地,曾有無數國際影星和名流坐在這裏,鏡子裏映照著他們流光溢彩的臉。


    精美的華服劃過柔軟的地毯,閃爍的寶石編織成絢爛的星河,這裏的木頭都殘留著香水的氣味,混合著雪茄的焦香,讓人昏昏欲睡。


    那個最為繁盛和華麗的年代,讓任何人都會不知不覺的沉浸進去,追尋著那些奢靡、繁複和美好的夢。


    布魯斯緩緩睜大眼睛,他看到賽琳娜從換衣間中走出來。


    他第一次看到賽琳娜穿上這樣的華服,那是一條墜滿細碎鑽石的連衣魚尾長裙,頭頂的燈光讓她身上湧動著一條流光溢彩的河,這種光芒讓習慣黑暗的布魯斯眯起眼睛,賽琳娜撫摸著自己的耳墜,看著布魯斯說:“好看嗎?”


    布魯斯那雙藍色眼睛眯起來的時候,總讓人有種不安的情緒,在貓的直覺中,這種感覺更加強烈,賽琳娜明顯的感受到布魯斯目光中的侵略性,那讓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個花花公子,而像一隻猛獸。


    布魯斯站起來,牽她的手,賽琳娜一隻手扶著他的腰側說:“……這是夢嗎?”


    布魯斯看到,她的眉宇之間流露出一絲迷惑,帶著一點稚氣,就像為某個簡單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女孩。


    貧民窟的生活讓人褪去所有天真,在溫飽和困苦中掙紮的日子刻在她的眉角,而那些在艱辛日子中支撐她的堅強和野性,被這一絲稚氣洗去之後,流露出的脆弱感,讓布魯斯很多年沒有跳動過的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


    賽琳娜抬眼的時候,她的眼睛比身上的寶石光澤更亮,她說:“你看過那部電影嗎?”


    “哪一部?”


    “……我忘了。”賽琳娜偏過頭去,說:“但總有那麽一部,我記得,男女主角在舞台上跳舞,女主角穿著和我一樣的裙子,她很漂亮……”


    “你也是。”


    “那你要和我跳舞嗎?”賽琳娜問他。


    布魯斯攬住她的腰,說:“這個問題應該是我來問你,賽琳娜小姐,能請你和我跳一支舞嗎?”


    燈光浮動昏黃的影子,像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幻夢,光下的微塵躍動起來,就像在微觀世界中奏響舞曲的樂隊,點點光亮落下,這裏什麽都沒變,但天亮了。


    “看看這!這個好酷!”彼得拿起一個套索,興奮的說:“我猜這一定是拍西部片的道具!我上次去西部的時候……哦,格溫,快來看,那裏麵是什麽?好像是個化妝間?”


    彼得拉過格溫,指著裏麵的一個房間,兩人有些好奇的向裏麵探頭,解說員看到他們的神情,走過來對他們介紹到:“哦,這裏是複原最初片場的化妝間的展廳,這裏麵的大部分展品都是從那裏搬過來的。”


    “複原?那個化妝間怎麽了?”


    解說員露出一個可惜的表情,聳了聳肩,說:“很不幸,在世紀之交的一場大火中被燒毀了。”


    “天呐,我好像聽我爸爸說過那場大火。”格溫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說:“好像還有一名消防員犧牲了。”


    “沒錯,留下的物品不多,但這個展廳盡力還原了當時的風貌,你們可以進去看看。”


    彼得和格溫手牽手的走進那個化妝間,剛走進去,格溫就發出一聲“哇”的驚歎,彼得撫摸著木質的化妝間桌子說:“這應該是真品吧?這木紋可真漂亮。”


    “沒錯。”解說員站在門口說:“還有旁邊的那個沙發,也是從原場地搶救出來的,你們參觀吧,我就不打擾了。”


    解說員露出一個微笑,然後離開了,彼得抬頭左顧右盼,完全沉浸在了古舊年代感帶給他的新奇體驗中。


    這是一種和科技展覽完全不同的感受,充滿著那個興旺年代的人文風情。


    彼得走到那個沙發旁邊,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後坐了上去,格溫驚呼了一聲,說:“你怎麽坐上去了?這可是文物,要是壞了怎麽辦?”


    “沒關係,它挺結實,你要不要來試試看?”


    彼得抬頭時候,眼睛總是很亮,那裏麵帶著欣喜和期盼幾乎快要滿溢出來,格溫走到他麵前,拉住彼得伸出的手,她很少這樣從上至下俯視彼得的臉。


    彼得笑著說:“你知道的臉有多紅嗎?”


    格溫用手在臉旁邊扇了扇風,像是為了轉移話題一樣,說:“我有個好主意,我從那裏……就是那個換衣間裏走出來,你要想象我穿著一條漂亮的裙子,你想象得出來嗎?”


    “當然,我的想象力很棒。”彼得在椅子上活動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做出一個放鬆的狀態,然後他把後背倚在靠背上,把頭抬起來,格溫鬆開他的手,轉身走向換衣間。


    當彼得聽到“吱呀”一聲,他知道,換衣間的門打開了,盯著天花板的眼睛向下看,然後他看到,格溫從換衣間走出來,站在窗前逆著光,午後的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銀色的薄紗,彼得真的被吸引住了。


    他瞪大眼睛,童孔有些收縮,像是看呆了一樣,格溫背著手往前走了兩步,她的發絲在光線當中變得熠熠生輝。


    看到彼得呆滯的神情,格溫突然低頭笑了起來,然後伸出一隻手,彼得不由自主的站起來,牽著她的手,格溫抬眼看他的時候,聲音顯得又輕又薄。


    “你說,會不會像電影裏演的一樣,曾經也有人在這個化妝間中這麽做?”


    “我想……有吧。”彼得結結巴巴地說。


    “那你覺得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


    “……會做什麽?”彼得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格溫偏開頭,看向窗戶,然後說:“反正不會像你一樣傻站著。”


    說完,她鬆開彼得的手,轉身往另一邊走,彼得突然被驚醒,他拉住格溫,格溫回頭看他,兩人之間一束明亮的陽光帶起無數細小的微塵。


    “格溫……”彼得隻能呆呆地叫著她的名字,感受她手上傳來的溫度,格溫看到,彼得臉上突然出現一種複雜的神情,但最後,他看到,彼得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格溫露出一絲難過的表情,但很快被她收斂下去,她說:“我們再去看看別的展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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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出展覽館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格溫和彼得手牽手走在展覽館門前的台階上,他們一層又一層的往下走,看著黃昏的光線沿著台階向下流淌。


    “你覺得怎麽樣?”格溫忽然問,彼得轉頭看她,有些疑惑的說:“什麽怎麽樣?”


    “這個展覽怎麽樣?”


    “很好,我是說……嗯,雖然有點不一樣,但確實很好,我從來不知道電影史這麽有趣。”


    “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格溫把一隻手背到背後,說:“畢竟你好像更喜歡那些工業產品。”


    “你可別說什麽‘我喜歡你就喜歡’這種傻話,我可不想聽這個。”格溫從眼睛上方看向彼得,彼得露出一個有些窘迫地表情,格溫露笑著說:“你真是我見過最不會說情話的人。”


    彼得撓了撓自己的鬢角,他的嘴角向下撇,說:“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很無趣的人吧?我真的不太會說好話,我的嬸嬸經常說,我能找到女朋友簡直是這個世界上少見的奇跡。”


    格溫突然被他逗笑了,她撲哧一聲笑出來,說:“你說的話的確不夠有趣……可總是能逗笑我。”


    “你知道嗎?彼得……”格溫突然看向彼得,認真的說:“我總覺得有另一個你,一個我不認識的你,藏在你的這幅外表之下。”


    “可能是我在胡思亂想,但我總有這種直覺,彼得,吸引我的恰恰是你這副表象之下的靈魂,你和他們都不同,但我也說不出有什麽不同……”


    看到彼得的神情,格溫問:“我讓你感到為難了嗎?”


    她輕輕搖了搖頭,發絲隨動作飛舞。


    “別感到爲難,彼得。”


    她比彼得更早走下一節台階,然後抬頭看向他,說:“就像你願意陪我來好來塢旅遊、實現童年幼稚的幻想一樣,就像你願意接受一個不同的我一樣,我當然也可以接受一個不同的你。”


    她伸出手,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彼得的臉,說:“不用擔心,不必懷疑,別感到為難……彼得,不管過去、現在還是以後,都不必為我感到為難。”


    彼得的眼前劃過他曾做過一場又一場的夢,他的眼睛裏含著少年獨有的稚氣,但又帶著一種別樣的堅毅,他看著格溫眼睛,那裏有溫柔的情人之海,他聽到格溫說:“……我喜歡每個你,不同的你。”


    “你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賽琳娜走下一級台階,然後站住,看向上一層台階的布魯斯,說:“就好像在你的身體裏住著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為什麽這麽說?”布魯斯看著賽琳娜,兩層台階讓他們的身高差距變得更大,賽琳娜努力抬頭的樣子顯得有些滑稽,也有些可愛。


    “你可以當成是貓的直覺,我甚至不知道我現在看到的你是不是真正的你,或者說本來就有很多個你?”


    “你最喜歡哪一個?”布魯斯的眼睛在黃昏的照耀下,那種冰冷的藍色中突然點燃橘色的火焰,賽琳娜覺得自己的目光在被這種火焰燒熔,直到燒到她的心裏。


    “我當然是喜歡有錢的那一個。”賽琳娜揮舞了一下手臂說:“能帶我來洛杉磯玩,還能送我這麽漂亮的裙子,陪我跳舞……”


    賽琳娜確定自己在布魯斯眼中看到了失望,她突然狡黠地笑起來,再看向布魯斯的時候,帶著一點得意,她說:“你剛剛傷心了,對嗎?”


    “我記得你說過,蝙蝠是不會傷心的。”賽琳娜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撫摸布魯斯的臉,但身高的差距讓她的動作像伸出手臂祈求神祗降臨的信徒。


    “但你可以傷心,你不隻是蝙蝠,至少對我來說不是……我的毛線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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