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裏地,便是河渡口。


    似霧似霾的雨裏,樹林在沙沙的雨中簌簌抖動,泥濘官道南麵,大河流過,經過東石鎮,就算有雨,仍舊冒起數股濃煙,時不時的慘叫聲,以及女子哭泣哀求聲。


    眾人小心翼翼舉目看去,卻見鎮上空地橫七豎八屍體,更隱約看見幾個赤裸女屍就躺在泥水裏。


    「千戶?」


    看到眼前的情形,鄭軍都是憤怒異常,一個百戶更是全身發抖,低聲問著。


    千戶轉頭看他一眼,低聲:「賊軍現在狡猾了,上次黃千戶魯莽出擊,結果中了埋伏,當場戰死,我們得查清楚再動手。」


    「沉住氣!」


    片刻,聽見馬蹄聲,接著,青壯被驅趕,推著獨輪車,以及驢騾車,車上滿是糧食,在雨水裏艱難跋涉。


    騎兵呼嘯而出,還有一些哨探,漸漸看清楚了,個個身材粗壯,穿著皮甲,人數不小。


    「三百騎!」


    千戶粗粗估算一下,微微變色,心髒猛烈跳動幾下,暗罵一聲:「媽的,果然魏軍現在派騎兵征糧了。」


    千戶環顧左右,自己方麵有七百多人,雖人數占優,可隻有五十餘騎,打三百精騎,怕未必穩操勝券,因此很多人不由自主緊張,發出粗重的喘氣。


    「打麽?」


    千戶思考下,對親兵吩咐:「就算對方是騎兵,可糧車緩慢,走不快,我記得黃千戶死了,李謙代了千戶,就在附近修整,你立時去聯係,看能不能合流,如果能,就在前麵河渡口聯擊。」


    親兵立刻領命而去,開始牽馬,馬蹄還有布袋,減少聲音,等過了百米,才奔馳而去。


    「我們也先過去!」


    河渡口是必經之路。


    「是!」


    七百人急行,不時摔了,滿身泥水,也不出聲,五裏遠近,便聽見河水聲,又行三裏地,果見河渡口。


    蘆花河道,淅淅瀝瀝的雨中,河流融成一片,不過船橋仍舊在,等了些時間,千戶暗暗焦急。


    親兵就帶一人過來了。


    「李謙!」這是個三十五六歲的漢子,臉色鐵青,抹著雨水,透著冷峻。


    「田千戶,怎麽打?」李謙一靠近,就問著。


    田蔚立刻領悟,黃千戶戰死,李謙按照戰場規矩,代了千戶,卻還得坐穩——無論是朝廷還是部下,一場勝利,為黃千戶報仇,就是最好的辦法。


    時間緊張,田蔚立刻問:「你有多少人?」


    「五百人!」


    「足夠了,敵人有哨探,埋伏是不行的……你就別在這裏渡河了,繞過去,我記得隔了十裏,又有民船渡河」


    「我正麵迎敵,和敵人作戰,等開打了,你迂回進攻!」


    很簡單的戰場方法,不過河對岸,魏兵的哨探發覺不了,三百人對七百人,魏軍可能敢打,到時迂回再進攻。


    「明白!」李謙應聲而去,看見對麵河岸上,隱約奔去,雨水彌漫,很快看不清楚了。


    「千戶?」百戶有點擔心。


    「別擔心,李謙本來就是權宜當上代千戶,再見危不救,不但坐不穩,還要問罪」


    「就算真不來,我們砸了燒了船橋,魏軍也不能奈何我們」


    聽了這話,看見雖然有雨,點了點頭。


    風雨中等著,接著隱約有哨探靠近,看了看,又呼嘯奔馳左右,諸人都是暗驚——果然魏軍查看有沒有別的埋伏。


    片刻,魏騎緩緩逼來,果然,三百對七百,魏騎仍舊決定開打!


    在魏騎列陣時,守橋的弓手準備了。


    雨水,要泡壞弓沒有錯


    ,但是那是長時間,短暫不至於,仍舊可以作戰。


    「很精銳呀!」魏騎前列是重甲,後麵是皮甲,前麵重甲個個粗壯,左持盾,右長槍,顯然是破陣之卒,緩緩逼來,雖一聲不響,但沉重的壓力,還是讓千戶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隻咬牙忍耐。


    進入三百步,魏騎一聲暴喝,齊聲呐喊,開始加速,呼嘯而來。


    及靠近,千戶田蔚一聲大喝:「射!」


    緊接著就是尖銳的呼嘯,一陣箭雨撲入,哪怕穿甲,仍舊霎時濺起一片血花,而馬匹長嘶,馬蹄踢起下雨而變得濕滑的泥土,飛濺在身後騎兵上。


    如雷的馬蹄聲撼動了河岸,箭雨瞬間放倒了十幾個騎兵,摔下的騎兵慘呼,被緊隨其後的同伴踩成肉醬,衝鋒已經發起,這就是鐵律,無論是哪方麵騎兵都一樣。


    「殺」騎兵衝入了盾矛組成的鄭軍,衝擊的瞬間,連續不斷的肉體相撞的悶響,以及慘叫聲。


    靠近河道,衝鋒並不太強,但是二排步兵,瞬間踐踏成肉泥。


    「殺!」


    刀盾兵迎衝而來,隻一交錯,騎兵矛破開一人,可轉眼之間,幾把刀砍去。


    一瞬間,兩兵交錯,刀槍劍盾狠狠衝撞,一股慘烈的凶煞氣騰上天空,局麵變得根本無法控製,每個人都在瘋狂殺戮,聽不見任何號令。


    隻有刺斬劈戳交錯拚撞,血浪噴薄,刹那浸透土地,伴隨雨水,流的老遠。


    「李謙為什麽還不來?」


    也許是瞬間,也許過了很久,田蔚滿臉血汙,長刀揮落,一個敵人的頭顱滾落在地,卻不由呐喊。


    才想著,同樣是馬蹄,百許騎對著魏騎衝鋒,更有數百人呐喊揮刀跟上。


    「來了!」


    很簡單的戰術,兩方麵夾擊,李謙穿著重甲,親率一隊衝踏過來,一照麵下人影進退交錯,卷起一片血浪。


    「中計了」


    魏軍之校尉恍然大悟,原來魏軍以河渡口本部作引誘,又有軍隊埋伏在後麵,就等自己勢盡,伏兵盡起,真是歹毒!


    「撤」


    魏騎衝勢已盡,想走也難,紛紛倒下揮斬和踐踏之下,死傷慘重,最後不足百騎,衝出去。


    「追上去」兩隊鄭騎合一,也有三百左右,追了過去。


    而戰場上,見獲得勝利,敵軍狼狽敗逃,鄭軍一片歡呼。


    一個百戶叫著:「賊兵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他們有三頭六臂。」


    田蔚大口喘息,命令:「快,把馬匹收集起來」


    「賊兵全部殺了」


    「自己兄弟趕快搬到船艙和房屋內急救」


    「是!」


    雨水稀薄一些,卻似乎變得更加沉重,不斷是呻吟和噗噗聲,鄭兵毫不遲疑對任何活的死的魏兵補刀,河岸已被鮮血染成紅色,血水淌入蘆葦中。


    還沒有完成,李謙率騎兵回來了。


    「殺了四五十,還有些逃了」


    「田千戶,斬獲不小,趕快向將軍報捷吧!」


    田蔚滿臉喜色,不由仰天大笑,魏兵敗退,看起來沒有盡全功,可這是騎兵,單是殺二百餘魏騎,就是大功了。


    「我隻是數十支狼軍的一支,就不知道,錢千戶,還有別的衛所,斬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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