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裴奉旨治水,雖得了皇帝嘉勉,但也有不少公事要交割和收尾,這日把文卷整理齊整,回轉了自己家。


    前魏改俸,言及:“自古官俸,占國之十之二為益。”


    給百官加俸,而鄭朝繼之,羅裴是正三品,年俸千石,春秋賜絹,菜田六頃,收入水平不低,雖清不貧,回轉家時,就見管家已等在門首,見他回來,就說:“老爺,有客來拜!”


    羅裴不禁一怔,這時誰上門,牛車下來,口中說:“是哪位?”


    才入了門,就見得一位舉人浮子墨笑著出來,作了揖:“學生拜見大人!”


    羅裴卻是認識,一笑:“原來是你,王爺有什麽吩咐?”


    浮子墨神色輕鬆,說:“王爺很是欣喜,沒有什麽吩咐,隻是吩咐學生送來些時鮮品。”


    羅裴看了看,的確是些時鮮,並不是稀罕貨,也就向浮子墨轉達謝意,見著他離開,不由重重吐出一口氣。


    羅妻羅沈氏見了,不由問:“怎麽,你不開心?”


    羅裴似乎仍是心事重重,皺眉:“蜀王這心意,有點難以消受啊!”


    去年治水時,羅裴幾乎身處不側,是希望蜀王援手,可惜的是沒有半點回應,現在治水成功回京,受了皇帝嘉勉,卻才一日三禮。


    羅裴不由有點心寒。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羅裴回去,撥燈添油伏案,將這次治水總結的經驗,寫成了條程,已是半夜,羅沈氏這才催促,才入睡了。


    睡了沒有二個時辰,就被羅沈氏推醒了。


    “嗯?到時辰了?”羅裴醒來時,還有些茫然。


    這時距離上朝還有一個多時辰,因羅裴住的近,起床洗漱加趕去上朝,小半個時辰都用不了,所以這時間有點不對。


    羅沈氏說著:“是宮裏來人了,讓你立刻過去,皇上召你有事!”


    “哎呀!”羅裴立刻翻身起來,險些閃了腰。


    羅沈氏忙說:“別急,我已讓人給你打了溫水,官服也都拿來了,時間趕得及。”


    說著,就親自服侍丈夫,給他穿好官服。


    同時有人服侍洗漱,匆忙吃著一些糕點,喝了一點點水,免得喉嚨發幹,但又不能喝太多,免得進宮見了皇上失態。


    匆忙出去,果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太監,南麵而立,扯著公鴨嗓子:“有旨意,著羅裴立刻入宮麵君!”


    “臣遵旨!”


    羅裴深深叩下頭去。


    匆忙之間乘坐牛車出門,還遠沒到上朝時間,夜還深著,街上除巡邏官兵,幾乎就再沒別人了。


    牛車的車輪聲,吱呀呀,讓坐在上麵的羅裴,心思百轉,莫名有些忐忑。


    “皇上突然叫我進宮議事,莫非是與治水有關?”因最近的成績就是治水,而一般這樣急,還召見入宮,羅裴能想到的,也隻能是與水患有關。


    “難道是哪處水壩決了口?”


    但這個想法,等到皇宮,被太監用燈籠引著進去,就漸漸被疑惑給替代了。


    “俞大人?劉湛真人?還有個道人?”因對俞謙之跟劉湛都是認識的,跟劉湛更是共事過,羅裴一見到他們就意識到了,怕是這次自己過來,是要商量與水妖有關的事了。


    目光掃過陌生麵孔的道人,羅裴就被三人爭辯給吸引了。


    但就算好奇他們在說什麽,還是要先拜見皇上。


    正坐在上首位置,麵沉似水聽著的皇帝,眼是紅著,帶著血絲,明顯沒有休息好,見他拜倒見禮,直接揮手:“羅卿不必多禮,他們說的事,你且聽著。”


    “是!”羅裴起身,先聽著。


    就聽見劉湛正冷冷說:“……所以我的意見是,要趕緊殺了龍女!”


    “怎麽殺?它躲在龍宮內,一步不出,甲兵無用,而就算朝廷有著道錄司,又能濟什麽大用?”


    “現在之法,還是冊封,把龍女變成大鄭自己神靈,這樣反可以控製妖族,讓它們俯首帖耳,不得不聽從朝廷的命令!”容貌陌生的道人冷冷的說著:“這是前朝行之有效的方法。”


    “行之有效?那為什麽前朝還罷免了龍君?”劉湛更是冷笑:“就算躲在龍宮,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卷聖旨,就可擊破。”


    “一卷聖旨?法不加前朝,這你都不懂?”容貌陌生的道人嗤笑:“前魏世祖時,就曾一一嚐試。”


    “曆朝都有天命,雖失了天時,而後朝之旨,難以加之前朝。”


    “所謂的追封,要是對孤魂野鬼就罷了,對龍氣福地之神,卻難幹預,能幹預列朝者,隻有天意。”


    “這龍君可是受過前朝相當王爵的冊封,不說旨意削了大半威力,要逼著它完全進入前朝,可不是本朝之福。”


    兩人爭論激烈,羅裴明白了,原來是針對龍女的討論,難怪叫自己過來,又尋思:“本朝之旨,不能幹預前朝?”


    這密聞實在出乎於羅裴的預料,一時心思重重。


    俞謙之袖手而立,則活著稀泥,中庸地說:“可以先觀望,龍女年幼,不過是小龍,突然成了龍君,有了萬妖令,眾妖必不服,我們可以按兵不動,等他們兩敗俱傷後,再漁翁得利。”


    羅裴聽到這裏,看向皇帝。


    他發現,皇帝似乎一時遲疑難決,隻是沉著臉,擰眉聽三人的爭辯。


    其實這三人爭論的那些,羅裴聽著也有些頭疼,可偏偏皇上讓他聽著,他就隻能繼續“奉旨旁聽”。


    “皇上,該上朝了。”這時,一直在外麵候著的太監,悄無聲息進來,在皇帝身側低聲提醒著。


    “朕再想想。”皇帝一揮手:“讓他們先等著!”


    “是!”大太監根本不敢聽殿內的討論,得了令立刻退了出去,去前麵傳信去了。


    殿外天還沒亮,但大臣已陸陸續續到了,去了外殿候著。


    像他們這樣還能找個地方喝茶等著,今天就要麵聖的二百三十三個貢士,隻能站在殿外吹著冷風,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蘇子籍因是會元,站在第一位。


    所有的貢士都已換上官服,包括蘇子籍,現在身上穿著的就是得了會元,去吏部時官員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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