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擇出身名門,從未接觸過毒草毒藥這類的東西,他雖沒有聽過七香散,但從太夫的敘述中,他已然知曉此毒的可怕,若是尋不到解藥,時日一久,便隻有死路!慕百川是陳家貴賓,孫管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他出言安慰道:“慕少莊主不必擔心,周大夫乃是陳府中最負盛名的神醫,假以時日,他必可以研製也解藥。”


    周大夫亦點頭道:“老夫必定會竭盡所能,為慕莊主解毒。”


    慕雲擇看著躺在床上被七香散折磨的痛苦不堪的慕百川,悔恨似漩渦般將他團團圍住,他像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窟窿裏,周圍沒有光,也沒有出路。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倒下,隻有保持冷靜跟理智,才有可能找出凶手拿回解藥。他深深吸了口氣,看向孫管事問道:“慈遠大師現在何處?”


    孫管事神色悲切道:“我們找到慈遠大師時,他就已圓寂西天,法身現下就置於城中的廣安寺內。慈遠大師德高望重,乃武林泰山北鬥,竟也遭奸人所害,實在令人悲痛啊!”


    慕雲擇道:“可有看見凶手?”


    孫管事應道:“從林中的腳印來看,確實還有其他人在場,但卻沒有人瞧見他們是誰。”


    慕雲擇沉思片刻,說道:“你留在此處照料,我去廣安寺走一趟。”


    劉通已慌得六神無主,聽了慕雲擇的話忙點頭道:“少莊主,你可一定要找出凶手,為莊主報仇啊!”


    慕雲擇沒有答話,孫管事自告奮勇要陪他一塊去廣安寺,慕雲擇默認,兩人離開百福樓往廣安寺方向趕去。廣安寺乃是金陵城中香火最盛的寺院,每日前來祈福燒香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陳家每月往裏頭填的香油錢數之不盡,他們自然格外另眼看待,再加上慈遠大師佛名遠揚,現下遭到不測,寺院眾僧皆是惋惜萬分,與少林寺另兩名高僧一同守靈誦經,望慈遠大師能早登極樂。


    慕雲擇遠遠聽見木魚聲傳來,心情愈發沉重,他走進大殿裏,看見慈遠大師的屍體躺在明黃經幡下,長明燭點於兩旁,他向屍體深深鞠了三躬,一位神情悲痛的少林高僧站起來雙手合十向他回禮。慕雲擇曾在傳劍大會上見過他,乃是慈遠大師的師弟,少林寺戒律院首座慈德大師,為人剛正不阿,雷厲風行,在江湖上極有名望。他雖悲傷難抑,卻還是強作鎮定問道:“不知慕莊主現下如何?”


    慕雲擇道:“家父身中劇毒,雖尚未尋到解藥,但暫無性命之憂。”


    慈德大師修行多年,本應喜怒不形於色,但少林方丈憑空遇難,他又如何能忍而得住:“方丈大師身上所中之毒與慕莊主如出一轍,想是那惡人先以此毒迷人心神,再對方丈大師施以毒手,隻可惜未能瞧見他的模樣!”


    這兩人皆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是什麽人可以在他們麵前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殺人?慕雲擇眉頭緊鎖,問道:“敢問大師,慈遠大師是因何傷勢圓寂?”


    慈德大師轉目看向屍體,悲痛道:“劍傷,方丈是被人一劍貫胸而死的!”


    劍……


    慕雲擇腦海裏忽然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渾身冰冷,雙手不自覺握緊,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變化:“大師可看得出凶手用的是什麽招勢?”


    慈德大師歎氣搖頭:“從傷口來看,此人出招極慢,方丈大師那時應當已暈厥過去,沒有還手之力。”


    “哈哈哈哈——”


    殿外忽然響起一陣囂張的笑聲,一位錦衣華服、麵容俊雅的男子搖著折扇走來,說道:“你們要找我凶手,我知道是誰!”


    如今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這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讓慈德大師不禁戒備起來,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孫管事忙上前說道:“這位是七星堡的少堡主華經宇。”


    要說起這七星堡,雖不及無瑕山莊或金陵陳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但也頗得敬重,家傳鞭法名揚天下,老堡主華長東被稱為“飛天神鞭”,近幾年來已甚少在江湖上走動,家業幾乎都已交給獨子華經宇。隻不過這華經宇遊手好閑的很,平日裏最愛的就是拈花惹草,武林中人看在華堡主的麵子上,總還是會讓他三分,但私下的風評卻不太好。他會出現在金陵,自然也是受了陳家的邀請來參加婚宴,慕雲擇拱手致禮後,這才問道:“華少堡主是說自己看見了凶手?”


    華經宇走進殿裏道:“早上我在百福樓裏呆得無趣,原想出走散散心,結果就看見三道人影嗖嗖地往外麵飛去,那速度可是快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在那做手勢:“我正好覺得閑得慌,就跟上去想看個究竟,他們的輕功真是厲害,我差點就跟丟了,不過還是看清楚這三個人裏一個是慈遠大師,一個是慕莊主,另一個則是……”


    他故意停下話頭,賣弄起關子,慈德大師迫不及待問道:“另一個人是誰?”


    華經宇合住折扇,帶著笑容道:“就是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遊俠沈昀!”


    明明已經猜到答案,但真的從別人嘴裏聽到這個名字,還是讓慕雲擇轉眼白了臉色。慈德大師自然也知道沈昀的名號,轉頭望向孫管事問:“莫不是陳家也邀請了此人前來?”


    陳管事道:“家主確實有過這個想法,請帖也已擬好,隻是沈大俠行蹤不定,我們費了許多時日,也未能找到他,隻得作罷。”


    華經宇道:“沈昀必不是為了婚宴前來,否側他又怎會夥同那女子對兩位前輩下毒手?”


    慈德大師焦急道:“請華少堡主仔細說來。”


    華經宇歎氣道:“那女子是後來的,當時我離得較遠,但未聽清楚他們說得什麽,不過幾句言語之後,慕莊主便與沈昀大打出手,慈遠大師想要去阻止他們,那女子就趁這個機會下毒,將慕莊主跟大師都迷倒了。這沈昀趁人之危,一劍刺入慈遠大師胸口,才與那女子揚長而去。”


    慕雲擇臉色煞白,他的指尖深深紮進掌心皮肉,隻有這疼痛才能讓他保持清醒。饒是修為深厚的慈德大師,此刻也難以掩飾眼中的怒意:“少堡主所說可都是真的?”


    華經宇道:“我與兩位素未謀麵,無緣無故的為何要編出這一套謊言瞞騙你們?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那女子雖臉蒙輕紗,但從身段與舉止來看,想必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看她與沈昀說話時的模樣,兩個頗為親近,恐怕相識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慕雲擇隻覺得自上越來越冷,他聽見慈德大師問道:“那女子是否身著白衣,輕功卓絕?”


    華經宇一拍扇子道:“不錯,正是她!大師以前莫不是見過她?”


    慈德大師一臉悲憤地叫道:“當日傳劍大會之事,果真是沈昀與這女子串聯,方丈大師慈悲為悲,放他們一條生路,他們竟然恩將仇報!慕少莊主,這沈昀好深的計謀啊,將咱們都給騙了!”


    華經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臉訝異地問:“怎麽,你們以前還有過過結啊?”


    慕雲擇已聽不見他的聲音,他隻感覺到眼前天旋地轉,胸口傳來一陣陣劇痛,氣血翻湧,噴出一口鮮血。就近的孫管事連忙將他扶住,焦急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慕少莊主受了內傷嗎?”


    華經宇也快走幾步攙住他胳膊,見他臉色潮紅,氣息急促,說道:“我看這怕是急火攻心所致的吧?”


    慕雲擇將他們推開,擺擺手道:“我沒事……”


    慈德大師道:“這沈昀在江湖上俠名不淺,沒想到竟是個欺名盜名之輩。慕少莊主,傳劍大會之事,恐怕連那朱霸都是受了沈昀指使,所謂盜劍還盜,都是他早已經設計好的陷井!”


    當真如此嗎,當真都是他的陰謀嗎……


    慕雲擇擦去嘴角鮮血,問道:“大師,我可身看一看慈遠大師身上的傷口?”


    慈德大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引他到屍體麵前,掀開蓋在上麵的明黃帷幕,露出慈遠大師灰白泛青的麵容。僧衣尚未更換,胸口有一灘明顯的血跡,慕雲擇揭開傷口處衣物查看,鮮血已經凝固,皮肉外翻,從傷口的大小及平整程度,確實是劍傷無疑。


    慕雲擇腦海裏浮現沈昀手裏的那把劍,平平無奇的黑色劍鞘,拿在手上時不會有人多去看一眼,但當劍刃出鞘時,卻有著不輸於任何寶劍的鋒利光華,用它殺一個人太容易,可這把劍的主人沒有理由這麽做!就算華經宇說得言之鑿鑿,慕雲擇也不相信沈昀會做出這樣的事!


    慈德大師見他久久沒有說話,急切說道:“慕少莊主,解藥必定在沈昀身上,此人陰險狡詐,我們需得忙將他捉回來,方丈大師已經遭他毒手,萬不能讓慕莊主再步了後塵啊!”


    孫管事道:“待我回到陳府後,會立即將此事告知家主,協助少林及無瑕山莊全力追查沈昀的下落。”


    那華經宇在一旁說道:“這江湖就是讓這些沽名釣譽這輩給敗壞的,兩位要用得上我七星堡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必定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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