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的臉色一直鄭重,又好像是心事重重,他推開一扇鐵門進去,這裏是他的細菌培養室。他負責培養具有快速殺傷力的鼠疫耶爾森菌,要求能在一天內使中國人大麵積感染鼠疫,三天內死亡。


    鼠疫耶爾森菌主要寄生於齧齒類動物,傳播媒介以鼠蚤為主,鼠蚤是跳蚤的一種。跳蚤吸吮了被感染的老鼠血液便具有傳染性,病菌在跳蚤體內大量繁殖,使跳蚤胃腔被細菌堵塞,從而使食物無法通過。因此當跳蚤吸食人類血液時,跳蚤會將胃內的容物包括病菌從吻注入到人體傷口,然後才吸血,使人感染上鼠疫。患上鼠疫的病人再同正常人接觸,這樣鼠疫就會大麵積傳播開來。


    藤田立即著手用血瓊脂平板進行血液分離培養,確定石中流是否感染鼠疫,一般人感染鼠疫後有幾天到一周的潛伏期,之後才會發病,這比上麵要求的時間略長。


    在戰場上,勝利的機會轉瞬即逝,要想抓牢這個機會,就必須有最先進的武器。


    細菌武器可以減少己方人員的損傷,又可使敵方的財產不受損傷,一旦戰爭勝利,就可以直接接管中國人的財產。


    血液培養要在24小時後才有結果,藤田耐心地在這間屋子靠著牆壁坐下來。


    24小時的時間眨眼過去,藤田衝向實驗台,培養基中有一些露滴狀的菌落,他提取一片較大的菌落進行塗片,然後置於顯微鏡下。


    半個鍾頭的時間過去,藤田沒有發現他苦苦盼望的鼠疫耶爾森菌,難道提取的這片菌落並不是鼠疫耶爾森菌。藤田又從培養基中提取了一片露滴狀菌落,但仍是沒有在顯微鏡下發現鼠疫耶爾森菌。


    “他怎麽可能沒感染鼠疫呢?”


    藤田感到不可思議,鼠疫耶爾森菌毒力很強,少數幾個細菌即就使人致病,他至少在石中流的體內植入了十個細菌。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究竟在哪裏失誤了?”藤田想不出來。


    不管怎樣,這次培養超強致命的鼠疫耶爾森菌失敗了。


    藤田感到不甘心,或許該用其他的方法進行檢驗,這樣的實驗自己做了不下百次,不可能是在植入病菌時失誤。


    他麵色沉重地衝出培養室的門,由於走得太快,差點撞到守衛的憲兵,這憲兵雖有不滿,但是沒敢吭聲,藤田是麻生一郎的同學,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最年輕的微生物學博士,研製細菌武器的大任就在藤田身上。


    藤田打開手術室的門,石中流仍是臥在冰冷的地麵,他伸出手去撫觸石中流的額頭,雖然隔著手套,但仍是感覺得出石中流的皮膚並不燙。然後是心率、脈搏、血壓、呼吸這些全部正常,肺部沒有幹濕羅音,呼吸音同樣正常。


    “怎麽會這樣?”


    藤田握著雙拳,他大聲疾呼,驀地他又想到,也許這些被植入的鼠疫細菌被石中流體內健康的吞噬細胞給吞噬或者中和,再或者他體內的細胞本身就具有免疫作用。


    這個設想令藤田目瞪口呆,如果這個設想屬實,那麽石中流的身體就是一具活著的治療百病的藥物。


    頓時藤田哈哈大笑起來,他興奮壞了,隻要他利用好這個設想,那最近兩年的諾貝爾醫學獎不出意外將會落入他的囊中。


    “哈哈——”


    笑聲嘎然而止,藤田的身形陡地一窒,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也巍然不動,仿佛凝固了一般。


    石中流躺在地麵,注視藤田奇怪的表現,藤田始終背對他,他並不能看到藤田此時的神色。但是藤田突然的狂喜,似乎是表明藤田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時藤田轉過頭,石中流猛地一怔,藤田的眼罩又移動位置,這次他遮住右眼,露出左眼。


    藤田臉上現出一絲異色,他快步走到石中流麵前,想要將石中流攙扶起來,但石中流卻推開他。“趙君。”


    石中流仍是堅持自己是趙堅,藤田便按照日本的習俗稱呼石中流為趙君。“藤田醫生,你可真奇怪,我們中國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一個人扮紅臉,一個人扮白臉,你是一人兼顧兩種角色。”石中流的言語頗多諷刺之意,本來他還以為有兩個藤田,一善一惡,但現在看到藤田當著他的麵變臉,兩個藤田之說當然不存在。


    “抱歉,對於發生的事我無能為力,但現在我會想法救你出去。”


    “藤田醫生,你不覺得你一人分飾兩角很累嗎?我一個俘虜並不值得你這樣對待。”


    藤田愣了愣,道:“趙君,之前的那個人可以說是我,但也可以說不是我。”


    “你什麽意思?”


    “趙君,你沒發覺我的眼罩會戴在不同的眼睛嗎?”


    “發現了,但這可能是你的愛好,你的眼睛本來就沒毛病。”


    “不是,眼罩戴在不同的眼睛會使這具身體變成不同的人。”


    石中流怔住,細思藤田的話中之意,眼罩戴在不同的眼睛會使身體變成不同的人,他不禁想起前幾日昏迷前藤田說的話,那似乎也在暗示這個問題。


    那天說要救自己出去的藤田,眼罩戴在右眼,露出左眼,就像現在的藤田。


    “這是什麽回事?”


    “五年前我開車撞死了一名女學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總是看見那名女學生血淋淋地向我撲過來,我的父母向巫師求助,給了我這個眼罩,讓我遮住左眼。相當奇怪,隻要遮住左眼,我就看不到那名女學生,可是如果遮住右眼,我就又能看見她。這樣天長日久,我得了一種病。”


    “什麽病?”


    “人格分裂。眼罩蒙住左眼時,我心狠手辣,利益熏心,眼罩蒙住右眼時,我會變得軟弱,但充滿正義感。雖然都是藤田,但是完全兩個性格不同的人,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也知道對方所幹過的事,但是我們都沒有能力改變對方。”


    石中流動容,關於人格分裂他曾有所聽聞,中醫裏提到這種症候,叫做解離症,甚至還有無知者認為這是鬼怪附身。


    “那麻生一郎知道你患有人格分裂嗎?”


    “麻生一郎是我的同學,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之所以堅持讓我來中國,因為我是國內最年輕有為的微生物學博士,可以給他所需要的東西。”


    “細菌武器?”


    “是,各種細菌武器,你想象不到的可怕。趙君,我已經想到將你救出去的辦法。”


    石中流的手不覺抓住藤田,他這種手勢中含有質疑的味道,但藤田似乎明白他內心所想,手覆蓋在石中流抓向自己胳膊的手臂,重重地往下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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