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確有話要講,況且看著書硯收拾的速度,相對一笑便放下了手中的物品,走到一邊不礙事的地方說話去了。


    季轅一直在等謝桓修回來,人現在回來了,他卻不知要從哪裏說起了。有關他的事,謝桓修知之甚少,不是想瞞他,一開始是覺得他小,後來覺得知不知道也無所謂,畢竟也沒什麽值得一說的事。


    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什麽時候的事?”謝桓修聲音悶悶的,沒頭沒尾的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有些日子了。”季轅知他在問什麽,前段日子家裏來人,說是太夫人有恙,一直惦念著季轅,想讓他回去見一眼。


    仆從季丁語帶哭腔,聽的季轅心頭一緊。他是家中幼子,母親身子本身就不好,生他時還動了元氣,他一小就養在祖母身邊,祖母疼他疼的厲害,家裏好的無論是吃的、用的,都緊著她老人家來,而祖母往往是挑了又挑,將好的都留給他。他爹娘對此一直頗有微詞,小孩子不好太嬌慣,免得養歪了,又不好忤逆老人家,便對他十分嚴厲。


    所以季轅一直有些怕他爹娘,對祖母十分依賴。所以聽季丁這麽一說,慌了神差點信以為真,祖母身子骨一向健朗,他母親都比不上,怎麽會突然病重。


    季轅便試探了句,“想不到祖母病的竟這樣重,原想跟我那小學生道個別,整理些衣物,回家多呆上時日,現在不成了,先回去吧。”


    季丁一聽急了,“也不是那麽急,四爺您……”


    他話一出口,這才反應過,自己又被季轅下套了。不死心的還想再多說幾句太夫人是如何如何想他,就聽季轅說道:


    “既然不急,那便再等上一些時日,我同天官告個別,再家去,不然也不知再見何時。”


    季丁也是個機靈的,不然也不會派他來框季轅回家。他一聽這話立即動了,他們家四爺這是在外麵玩夠了,要回家了啊!


    這可是大好事,四爺要是回去不再鬧著出來,別說是太夫人,就是老爺、夫人也少不了賞賜,他哪有不應之理!


    季轅修書一封,打發季丁先送派人送回去,同時命他住在鎮上,臘月二十四以後再來接。


    季丁算算日子,來得及年三十到家,也怕說多再惹惱了這位爺,一一答應了。


    “其實原本也動過回家的念頭,家裏來信催了又催,但總是放心不下你,想等你大些懂事些,我再回去。這次家裏來人,突然意識到,等你長大,他們也在老去……不過好在現在你也知道上進,我也可以放心了。”


    “那還不如不長進……”


    聽見謝桓修的這句嘀咕,季轅板起臉來,道:“桓修,如今你也不小了,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幾歲孩童不成?”


    “我就是說說。學生知道自己以前太混,不會再想以前一樣虛度光陰,無論夫子在或不在,學生定全力以赴,不負夫子的教導。”


    謝桓修紅了眼圈,他也不過是想到季轅要離開心中難過,隨口吐槽罷了。


    “切記,謹言、慎行,免得日後談夫子說我,沒教導好你,讓他丟人了。”


    ……


    這種話,的確會是談子謙說的,謝桓修甚至能想象到談子謙說這話的樣子,漫不經心的撇眼,帶著那麽一絲絲的笑,說不盡的嘲諷與輕視,亦十分的討嫌。


    “是,學生受教了。”


    “夫子哪天走,我送您。”


    “明天吧。”


    “這麽急!?”


    不管是謝桓修,就連一旁的書硯都被驚住了。


    “也不算急。等你幾天了,你若是再晚點回來,怕是就錯過了。”


    “我不知道您要走,不然……”


    “不然什麽?總會見麵的,又不是再也不見。”


    季轅嘴上雖這麽說,不過他心裏也明白,再見不知是合適。


    “我今晚不回去了。”


    “剛說要有長進,這會又孩子氣。謝大哥他們好不容易將你盼了回來,你一聲不吭就留在我這裏,不妥。”


    謝桓修想想也是,心中一股氣鼓了上來,沒處發泄,他衝書硯喊,“明天夫子就走,你一會把房間也幫夫子整理了。”


    書硯手腳利落,謝桓修這邊話音剛落,他也將書房中要整理的東西整理好了,還剩下兩口空箱子。聽他這麽一說,應了一聲,抬著口箱子去季轅的臥房。


    季轅看著書硯的背影,對謝桓修,“書硯也真是好脾氣。不過,你也要收斂些,他脾氣好,你也總不能一直對他亂發脾氣,老實人生起氣來才是最可怕的。”


    謝桓修想起之前的種種,心有餘悸的摸了摸鼻子,可不就是這麽個理。


    “書硯也是個好孩子,好好待他。”


    “嗯,知道了。”


    弦月高懸,書硯也收拾好了東西,細軟包袱,行李大件分裝包好。季轅隨手翻了翻,發現書硯規整有序,著實省了他不少事。


    “書硯,要不你來給我做書童吧。”


    一聽這話謝桓修先急了,“夫子這樣不好吧,我還在呢。”


    “哦,那行。書硯一會我們悄悄說。”


    書硯看著兩個人憨憨笑著,並不搭話。


    “對了,書房裏那最大的一口箱子是留給你的,裏麵都是書、畫、硯台什麽的,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留作個念想吧。”


    謝桓修知道那一箱東西,貴重的確說不上,但都是季夫子喜歡的,他指揮書硯裝箱時,還以為是他要帶走的,卻沒想到是留給自己的。


    “謝謝夫子,我會好好保管的。”


    “一些死物件罷了,希望能對你有用。”


    “時辰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東西哪天有空,自己開門過來取就是了。”


    謝桓修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想走,書硯跟著他一起看向季轅。


    ……


    季轅一手提燈,一手拉著謝桓修,書硯自動跟上,將他們送出門。


    他將提燈遞到書硯手上,“慢些走,注意安全。”


    “嗯。”


    一直不開口的謝桓修,猛地抬頭,對上季轅的眼,“夫子,咱們還會再見的對吧!”


    “自然。”


    得到季轅的答複,謝桓修沒說話,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桓修,自三歲入夫子門下,至今十餘載。讀書、識字、做人,無一不是夫子操心,然學生頑劣,有負教誨。今,學生在此立誓,必當刻苦學習,有所長進,不辱師名。”


    書硯也一同跪了下來,嘭嘭嘭,與謝桓修一起對著季轅磕了三個響頭。


    季轅即是謝桓修的夫子,也是書硯的夫子。


    他不會讀書,季轅便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各有所長”,這些他一直感激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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