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遊湖後,李七月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個月,本來就是病秧子似的,如今名副其實。雖說後來病愈,但瘦弱的小身板更是瘦弱,走路一擺一擺的,似乎一個噴嚏就能將他吹倒——還要翻幾個跟頭,說話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在鄰裏眼中,他一點也不像五大三粗的李家的人,甚至連男人也不像,倒像個常年藏在深閨裏的黃花閨女兒。


    倆哥哥和堂哥三人自從追剿野豬後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音信,幾次三番派人去尋找,也不見蹤影,真正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在李家認為這三人徹底沒了活命的可能時,他們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太平村人的眼前,這時距離野豬襲村已經過去整整兩年時間。他們回來時帶回一個外麵世界的人,那人看似三十多歲,姓穆,叫穆天仁,中等身材,麵目十分俊美,肩背上吊有一把三尺長劍,無論對麵是男女老幼,言談舉止之間,頗為和善,偏偏他又有一身了不得的本事,據說他可以禦劍飛行,三人就是站在他的劍上飛回來的。


    在聽完三人的介紹後,村裏人將穆天仁視為仙人,尊稱其為穆天師,穆天仁亦不否認。


    原來三位哥哥在一年半前追剿野豬時,因為家中爺輩撂下話,不殺此野豬誓不罷休,於是仨人跟在野豬後麵翻山越嶺,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累了就休息,困了就睡,憑著獵人的本能,倒也沒有將那隻野豬追丟,終於在某一天,將那隻牛犢似的野豬伏殺在一片紅棗林裏。


    在回村的路上,仨人遇到自稱剛下山遊曆不久的穆天仁,穆天仁倒也不避諱地自我介紹,他自幼在距離此雲陽山百十萬裏之遙的九孤山修行,他出身九孤山劍靈一脈,此次下山到俗世中曆練是為了突破修煉瓶頸以便順利進階更高一層。在仨人目瞪口呆下,見識了穆天仁隨便使出幾手法術,他們便將其視為神仙奉若神明,並竭力邀請穆天仁到自己村中作客,經過幾番推諉,他才勉強答允。


    太平村人舉全村之力招待穆天師,大擺流水筵席,三天後,酒酣之際,穆天師從隨身袋中取出一丹瓶,並從瓶中倒出三粒鴿卵大小的藥丸托在掌心,有見識的人一眼就看出穆天師之所以如此做法肯定是在尋找有緣人賜仙丹靈藥,不知哪位鄉黨走****運受穆天師垂青,於是在場的人慌忙離座,跪的跪、拜的拜,個個五體投地。


    “嗬嗬,你們這是幹嘛?快快請起,穆某這次情願受爾等世俗界的招待,承領你們的情誼,也算是重溫昔年人間煙火滋味,頗有感慨……身為修行之人,原本與爾等並無瓜葛。這三粒丹藥隻是普通的靈丹而已,並不是你們想象中可以白日飛升的仙丹,那種仙丹即使穆某也是可望而不可求。此丹藥為延壽丹,雖說在修行人眼中較為普遍常見,但其材料搜集卻是非常之難,穆某亦是非九牛二虎之力,才煉製出數十粒,如今所剩不多……因各人資質不同,每服用一粒延壽丹可增歲二十至三十年不等,因為其貴重稀有,所以不可隨便贈與他人。今穆某欲收記名弟子一人,此三粒延壽丹便是我收弟子的見麵禮……”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村首小心問道:“穆天師,你老看弟子是有此福氣?”


    穆天仁看了一眼已是白發蒼蒼的村首,擺手道:“秦翁,請起吧,經過這幾日觀察,其實穆某心中已有人選。”


    未等眾人詢問,他手指一抬,指著正在門外歪著腦袋看稀奇的一個黃臉枯瘦少年道:“那位李家小哥便是穆某所看中之人,若是收得他為我記名弟子,穆某便不虛此行。”


    眾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發現穆天仁所相中的人竟然是李七月,大家不免得不以為然地唏噓一番,甚至有人以為穆天仁雖是本領高強,但識人眼光實在差強人意。眾所周知,憑李七月的身子骨根本是一堆爛泥巴——抹不上牆的。穆天仁看在眼裏,卻是笑而不語。


    李七月看著三粒藥丸在其掌心骨碌碌地打滾,通體晶瑩剔透,周身散發氤氳之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等好事可是連做夢都不敢想,事實上,他每天都遠遠地跟在穆天仁身後,心底潛意識裏可能就是以此受到穆天仁關注,隻是他不敢想也不敢說而已,足足一炷香後,他才醒悟過來,慌忙磕頭九拜,並當場行弟子之禮——生怕夜長夢多。


    穆天仁欣然受禮。


    禮畢,見李七月張口欲言,嗬嗬笑道:“七月,修行之路漫漫,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不可急在一時,若是有關修行之事,待為師另行安排專門時間為你一一解惑。”


    李七月麵色漲紅,道:“弟子想請師父收回一粒延壽丹。”


    “為何?”穆天仁沒想到才收的徒弟竟然提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要求。


    李七月滿麵被憋得更是通紅,囁嚅道:“這三粒延壽丹,其中兩粒敬獻父母,剩下一粒,弟子覺不敢享用,何況弟子將來追隨師父修行,其修為亦不是此一粒延壽丹可比,所以弟子請師父收回一粒靈丹。”


    穆天仁收起笑容,正襟危坐,道:“若是為師不收回,你當如何處理此靈丹?”


    李七月歪著腦袋,環顧四周道:“師父,莫若將此靈丹用酒水化開,全村眾人均可分享溶有延壽丹的酒水,讓弟子鄉親體會仙家妙處,借此機會正好將師父在此所欠酒水煙火之情了結。”


    穆天仁頷首笑道:“七月,聽說你不識一字,卻有如此頭腦,為師頗感欣慰。”


    第二日一早,李七月便拜別父母族人隨穆天仁而去。離開村子約三裏遠,穆天仁取出長劍拋在空中,隻見他嘴唇微微一動,三尺長劍陡地變寬七寸長丈餘,懸離地麵尺高,劍鋒處隱約傳來龍吟虎嘯之聲,他見李七月呆若木雞,也不多說話,伸手虛托,李七月未曾移動半步,隻是覺得身子飄飄而起,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劍身之上。


    李七月心中一慌,身形一晃,差點從劍身上栽倒在地,好在穆天仁緊挨其身邊,抓住其腰帶,這才使他的穩住身形。


    禦劍飛行是修行者最常用的手段,果然絕妙,雖未能飛至雲層,但低頭發現層巒盡小,原來還是高不可攀的山峰,此時如臥牛、雞窩一般伏在蒼茫大地上。


    李七月僅是略看一眼,便頭暈目眩,不敢繼續細看,幹脆閉眼,隻是掩不住耳邊風聲獵獵,衣帶飄飄,因為風急,幾乎使他站立不住,同時風寒襲體,才過去盞茶時間,便是連五髒都快冰凍。見李七月麵色凍得發青,全身顫栗不已,穆天仁將一手掌扶在其背心處,李七月頓時感到一股暖流從後心散至全身四肢百骸,不過俄頃時間,他便覺得身體內再無一絲寒意兒。


    如斯不疾不徐地夜以繼日飛行幾天,所經過之處均是荒山野嶺,並無人家村莊,偶爾短暫休息時,穆天仁便盤腿打坐,李七月進食出來時攜帶的幹糧。五天後,師徒倆便徒步翻山越嶺,幾乎未曾有半點兒逗留,半月後他們終於來到一山穀之中。


    山穀不大,有溪水經過,還有大片結滿果子的桃林,穿過桃林,又見一片竹林,竹林裏散落幾座草房子,當他們剛出現在竹林時,有兩個人影疾奔而來,待見到穆天仁時,兩人停住腳步,滿麵恭敬道:“師父——”


    “嗯,這是為師前幾日才收的徒弟,叫李七月,從此便是你們的小師弟,好好關照一下。全友,你找一下琴兒,一會兒你們都到我屋裏去,我有話要說。大可,你帶七月師弟走動走動,熟悉四周,並安排住所。”穆天仁說完,徑自走了。


    “你是七月師弟?”


    “嗯。你是大可師兄?”李七月仿佛自己活在夢裏一般,這裏就是九孤山劍靈一脈所在?也就是說他將來修行的地方?他一邊聽師兄介紹,一邊將信將疑地偷眼四處張望,卻是不敢開口多說多問。


    李七月後來才知道,這地方仍屬雲陽山山脈,距離九孤山仍有數十萬裏之遙,此穀名叫齊雲穀,因百裏外的齊雲山而得名,齊雲山其實是一座孤峰,聳入雲霄,當初穆天仁因此起名。u看書 .uukansu


    這齊雲穀與他見過的山穀並無不同,沒有想象中那樣處處瓊樓玉宇、雲蒸霞蔚、仙音繚繞,也見不到其他仙風道骨之修行者,入目之處反倒是三、兩座低矮茅屋,更遠處緊挨竹林邊上的是十餘畝待收的莊稼。唯一有仙家跡象的是竹林深處有一畝見方的藥園,園裏長有長相參差不齊、稀稀疏疏的靈草,這些靈草大概是用來煉丹的吧——不過在李七月眼裏,這藥園更像是他們村何家的後院一角,何家族人中有一脈是祖傳醫病的郎中。


    包括李七月在內,穆天仁共收有弟子四人,均是十年內陸續內收下的,幾乎每兩、三年便收一人,令他意外的是他們仨人與他一樣都不是穆天仁的正式弟子,而全是記名弟子,大可的全名叫李大可,是大師兄,體型微胖,話語不多,每說一句必是言簡意賅;剛才先走一步的是二師兄何全友,還有一人是三師姐,叫薛琴。他們三人分別十九歲、十七歲、十五歲,李七月十三歲。


    李大可收拾一間用作倉儲的茅草屋,於是李七月便有了一間正式屬於自己的屋子,鋪一層厚厚的草褥子便是床,還有一張桌子、兩張凳子和才搭建的簡易灶台,鍋碗瓢盆具備,另有一張用來盤腿打坐蒲團……大師兄出去一會兒,回來時帶來一隻香爐,一把檀香,焚香後,屋中黴味頓時少了許多。


    待收拾得差不多時,李大可道:“先到師父那裏走一趟吧,大概二師弟和三師妹已到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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