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你抱著盆牡丹做什麽?還有這牡丹花看上去不像是咱們地府的啊?誰送的?有人來看你了?”


    阿玉送完小家夥回來後,看著我抱著盆牡丹花一動不動,伸手從我手中端走牡丹花,比到眼前細細打量,看著看著,一直哇哇叫的她突然一頓,不再說話,而是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研究著牡丹花。


    最後她將牡丹花舉至與她的眼睛持平,然後轉過頭看著我,“仙子,為什麽我越看這盆牡丹花就越想哭呢?”


    阿玉的臉在幽綠色的燭光映照下泛著一種慘綠色的顏色,雙眉擰在一起,如同兩條蚯蚓一頭撞上了對方。


    雙目彌漫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眼睛充滿疑色,嘴巴輕輕抿在一起,仿似下一秒就要大哭一般。


    “它是阿香。”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阿香一字一句道。


    空氣中傳來一聲倒吸氣聲,阿玉“啊”地大叫一聲,然後雙手舉著牡丹,抬眼仔細的而小心翼翼的看著手中的那盆牡丹,道:“仙子,你是說這盆牡丹花是阿香?……阿香?”


    阿玉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啪嗒的滴進手中的牡丹花瓣上,而原本開得鮮豔的牡丹花在阿玉的眼淚落到它身上的那刻,突然之間像是失去了顏色般,暗淡了下去。


    我立刻出聲製止阿玉,“阿玉,你快別哭了!阿香現在是有知覺的!”


    阿玉立刻止住眼睛,吸了兩下鼻子,聲音中還帶著悶悶的聲音,“唔,我、我不哭了,我不哭了,阿香?阿香?仙子,你看阿香這是怎麽了?它怎麽蔫了?”


    我看著阿玉著急忙慌的抱著牡丹花走到床邊,將牡丹花遞到我眼前,我伸手輕撫著牡丹花的花瓣,“無礙,它這是難過了。阿玉,你們是雙生姐妹,你的眼淚剛剛滴到它身上,它是有感覺的。我們在地府雖然覺得阿香隻是走了一段時間,但是對於在人界的阿香來說,她可是已經在人界待了快幾百年了。”


    耳邊立刻傳來阿玉壓抑的抽泣聲,“嗯嗯,阿香我知道你受苦了,你不要難過了,現在你回來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手中的牡丹花驀地又輕顫了一下,我抬眼看了眼阿玉,“好了,好了,現在阿香回來了,你應該開心才是呢?咱們說話它都能聽懂,還有反應,看這情形,阿香就快要修成人形了。阿玉,我身體不太方便,阿香便交給你了。”


    阿玉一隻胳膊摟住牡丹花盆,另一隻手抓起袖子抹淨眼淚,然後堅定的仰起小臉,“仙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香的。”


    “對了,仙子,阿香是怎麽回來了?”


    抱著阿香正往外走的阿玉,突然頓住腳步,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秋蝶送來的。”


    “秋蝶仙子?”


    阿玉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是低頭看了下手裏的牡丹花,然後她隻是歎了一口氣,長長地‘哦’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麽。


    看著阿玉離開的背影,我知道她剛是想說秋蝶沒有怎麽樣我吧?畢竟我跟秋蝶之間的矛盾可是從天界一直結到了人界,直到到了地府,秋蝶依舊還是不肯放棄對蕭蓧白的執念,比天心長姐還要深。


    而且秋蝶是一個比天心長姐要聰明的女人,她從來不想著逼蕭蓧白愛她,而是隻是讓蕭蓧白對她有愧疚之心。


    我不知道蕭蓧白曾經許諾了秋蝶什麽,秋蝶會那麽甘願的背離我,而且會那麽死心的加入蕭蓧白的計劃。


    為的卻是讓我愛上她心愛的男人,我當時一直不太理解秋蝶為什麽要這樣做,總覺得她會答應蕭蓧白,一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蕭蓧白也像答應天心長姐似的,給了她什麽承諾。


    後來,秋蝶從人界修回了被我打碎的仙骨,回到地府,我以為蕭蓧白會給她名分,誰知蕭蓧白不僅沒有給她任何名分,反而是讓她繼續去投胎。


    蕭蓧白不讓秋蝶回歸天界,這個我還能猜到他是因為天帝就快要撐不住了,天界到時會很亂,他不想讓秋蝶回天界冒險。


    但是他不讓秋蝶留在地府,我就猜不到原因了。


    難道他什麽都沒有答應秋蝶,秋蝶是心甘情願做的那些?


    我一直不想這樣想,因為我覺得世上沒有這麽傻的人,可是現在看著秋蝶一趟趟從人界回來,再投胎入人界,每次回到地府,也隻是看上蕭蓧白一眼,然後繼續去上孟婆橋,喝孟婆湯,再次墜入人界。


    一開始我真的不明白她,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但是現在我開始有點明白了,當秋蝶將阿香帶給我,在我耳邊說,希望下次還能再見時,我開始有點明白了,秋蝶她隻是想讓蕭蓧白愧疚。


    她從來就沒有求過蕭蓧白能回報她什麽,她隻是想要蕭蓧白感到愧疚,這樣,或許還能讓她在蕭蓧白心中保留一絲位置。


    而且她也很聰明,每次從人界回來,看上蕭蓧白一眼,再入輪回,既然能近得了蕭蓧白的身,一定是經過了蕭蓧白的許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才會放她通過,而且她不也輕鬆進了這件寢殿了嗎?


    也沒見外麵的黑衣人有一個人出來攔她的,所以她每次從人界回來,蕭蓧白也會知道。而這就像是一個被定了時的鬧鍾,一到點,便會提醒蕭蓧白要記起某個人回來了。


    所以,隻要秋蝶她自己不放棄,蕭蓧白便不會忘記秋蝶。


    “仙子,你怎麽下床了?”


    躺了一個半月近兩個月,蕭蓧白跟阿玉一直不準我下床,今天下床時,頭都有些暈,再像這麽躺下去,我遲早要變成廢人了。


    站在打開的窗子前,呼吸著地府微涼的風,沉悶在胸口的氣終於舒了出去,看著外麵打掃院子的鬼婢,淩亂的落葉被她們手中的掃帚揮舞得翩翩起舞,很是有趣。


    我不禁在心中歎了口氣。


    我這是在床上躺出病來了吧?


    單單隻是見到鬼婢掃個地,我都覺得有趣。


    今天說什麽都不能再躺回去了,手掌貼在窗沿上撐著自己發軟的雙腿,或許是躺得太久的原因,雙腿使不上力氣。


    光是從床上走到窗邊,都費了我好些力氣,一路上扶著桌子等等能扶的東西,險險沒摔倒走到了窗邊。


    這不,才剛打開窗子,看了一下鬼婢掃院子,一口吸進肺部的冷空氣還沒等交換呢,阿玉尖叫的魔音便刺破了我內心的安寧。


    扶著窗沿,轉過身看著身旁雙手叉腰怒氣騰騰的阿玉,我咧開嘴笑了笑,“哈哈,阿玉,你看我身體好多了,不用你們,我自己就下床,還走到這裏了。而且你不要大驚小怪,我不就是做了個剖腹產嗎?在人界那些普通的凡人幾天就能下床了?而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了!再這麽躺下去,我感覺身上都快要長蘑菇了。”


    “仙子!”


    阿玉眼睛上翻一下,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幾步走到我跟前,腳狠狠跺著地麵的聲音,讓我感到她似乎氣到想要一腳把地麵踩穿似的,看著她氣勢洶洶的朝我走來,我磨著腳步向旁邊退去,邊退邊伸手阻攔阿香靠近我,“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站一會兒還不行?隻是站一會兒!”


    阿玉一把擒住我的胳膊,然後強製攙住我的胳膊,將我架住,衝外麵喊了一聲,“來人!”


    一個鬼婢急忙跑了進來,“阿玉姐姐什麽事?”


    “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鬼後的嗎?你倒好,都把鬼後看到地上去了!”


    喂!


    阿玉,我怎麽覺得你這話問得這麽有歧義!


    什麽叫把我看到地上去了!


    我是自己下的床好嗎?


    “鬼、鬼後說她、她要休息,不讓我在寢殿裏站著。”


    小鬼婢被阿玉說得眼睛紅了,委屈的看了我一眼,怯怯地解釋。


    “你呀你呀!要是讓鬼君看到,有你的苦頭吃。好了,還不過來,一起把鬼後請回床上去。”


    “是。”


    鬼婢猛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快快走到我另一邊攙住我的胳膊。


    “阿玉!”


    我不開心的扭頭瞪著阿玉,阿玉將我的手從窗沿上扒拉下來,眼睛盯著遠處的床,嘴裏振振有詞道:“鬼醫說了,你不比一般人!你現在的身子很虛弱,除了躺在床上,隻能做些輕微的活動外,不能做任何其他活動!不然便會有生命危險!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總是讓我為你擔心啊。你看你看我都開始長白頭發了!”


    說著將腦袋衝到我眼前,手扒拉著她那烏黑的頭頂。


    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被強迫性的送回了床上,然後小鬼婢出去,阿玉便搬了一個凳子坐到了床邊,雙手抱臂,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就像是看犯人似的。


    我被她看得渾身發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阿玉?你沒有別的事情了嗎?”


    “哼!”


    阿玉撇了撇嘴,將頭甩到一邊,不看我。


    “阿玉?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再也不下床了行嗎?我發誓,我再不亂跑了!”


    被人一直盯著,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呢!


    欲哭無淚,為什麽一直不讓我下床呢?


    今天晚上蕭蓧白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為什麽一直限製我的自由,我再這麽躺下去,身體會不會恢複好,我不知道,但是精神出了我問題,我可以保證!


    “喝藥了。”


    阿玉從鬼婢手中接過藥遞給我,每天必備的任務,我接過藥碗,看了眼牆上的表,指針指到一點鍾,該接小家夥來了。


    快快把藥喝完,塞到阿玉手中,“阿玉,到點了,快去帶小家夥過來。”


    終於不用被阿玉盯著了,能喘口氣了。


    “不了,老鬼後說她今天會親自送小家夥過來,我哪裏也不會去,仙子,你就好好躺在床上吧。”


    “什麽!”


    白蓧仙子要來!


    心髒驀地劇烈的疼了下,我立刻按住胸口,娘親消失的痛楚再次襲上心尖,原本以為消失了的痛楚,現在清晰的撕裂著我的心髒。


    “阿玉,你去把小家夥接過來!我不想見她!”


    怒聲喊出這句話,就像是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說完便大汗淋淋,額頭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心口也像是突然間就被人用刀子捅了進去,汩汩鮮血直往外冒。


    “仙子?”


    “仙子?你哪裏不舒服?”


    頭頂傳來阿玉著急的聲音,我攀著床柱,指尖用力扣緊床柱中,咬牙切齒的衝阿玉喊道:“你去接小家夥!我不想見那個女人!”


    她害死了我的娘親!


    可她是蕭蓧白的娘親!


    我試圖不要去想她!


    為什麽她卻要主動來招惹我!


    “去啊!快去啊!”


    抓著床上的枕頭砸向傻站著的阿玉!


    阿玉被枕頭砸了個正著,“啊”地一下子連人帶凳子跌翻到身後,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抱著枕頭爬了起來,一臉驚嚇地看著我,“仙子?仙子?你突然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你快去接小家夥!我不想見到那個女人!我不要見到那個女人!”


    失去娘親的痛苦如同巨大的石頭撲天蓋地朝我砸來,我隻覺得心髒像是被針紮似的,一種深入骨髓的自責情緒湧上了全身,我為什麽不為娘親報仇,我為什麽不敢見白蓧仙子!


    我應該見她的!


    而不是逃避她!我應該殺了她,用刀子挖出她的心髒,問她有沒有心,問她為什麽要殺了我的娘親!


    我頭痛欲裂,就像是有人在用一把斧子瘋狂的劈著我的頭蓋骨,雙手使力的扯著頭發,想要克製著這股瘋狂殺人的衝動!


    我覺得自己瘋了!


    為什麽我控製不住自己!


    我不能殺人!


    不能!


    那個人是蕭蓧白的娘親!


    她要是死了,u看書 ww.uuknh 蕭蓧白會傷心的!


    可是她殺了我的娘親啊!我就不傷心嗎?她為什麽要殺了我的娘親!為什麽啊!


    不!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為娘親報仇!


    “啊啊啊啊啊!”


    耳邊傳來野獸般瘋狂的吼叫聲,那個聲音有些熟悉,是我嗎?是我發出的聲音嗎?


    “仙子你怎麽了?嗚嗚?仙子你快嚇我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猛地我的胳膊被人抱住,頭皮一痛,雙手被人從我的頭發上拽了下來,耳邊響起阿玉熟悉的哭叫聲,我猛地回過神,我這是怎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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