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生前總想讓瑜真來繼承主母之位,掌管這一大家子,可她終究是長輩,說什麽旁人都會給麵子,瑜真和她們平輩,她們自是不服氣,且瑜真也不稀罕管那麽多家業,出力不討好,還得整日麵對三夫人與五夫人,倒給自個兒找不痛快,何苦來哉?


    早在十二年前,傅恒被封為忠勇公之際,皇上已為他修建府邸於皇城內的東安,門處,能將府邸建於皇城內的人少之又少,這本該是榮耀之事,奈何太夫人不舍得兒子離她太遠,是以這麽多年來,傅恒一家人一直都住在老宅,如今太夫人已然不在,傅恒便和瑜真商議,打算搬至忠勇公府,將祖宅給他們。


    瑜真沒意見,但那個家誰做主母是個麻煩事,“大嫂適合當家,但她為人苛刻,隻怕府中下人不會有好日子過,二嫂身子弱,也不願去爭,三嫂與五嫂當家我們都不放心,八嫂我最鍾意,就怕她們嫌她是老小,皆不服氣。“


    “你要是當家,肯定沒人敢反對。”畢竟瑜真是太夫人屬意的人選,又雷厲風行,處事得當,她做主母最合適不過,“但你沒興致,我也不想讓你勞累,咱們一家子還是搬至忠勇公府更自在,不必管他們那些閑事,剩下的讓她們自己商議,要吵要打皆隨她們。”


    母親不在,兄弟不在,傅恒對那個家已然沒什麽留戀,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吉日已選,半月後,傅恒一家子搬往新府邸,忠勇公府與四公主府相鄰,四公主便借故要搬回公主府去住,福隆安不願被父母管製,也同意搬出,福靈安與郡主則同父母一道住在忠勇公府。


    孩子們對這個新家十分好奇,這對龍鳳胎,女兒是瑜真定名,喚作晴顏,兒子則是傅恒定名為福長安。


    整個忠勇公府占地七十餘畝,家宅豐豪,傅恒得閑時便開始規劃,和瑜真一起重新布置,打造自己鍾意的家園,逢年過節時,乾隆也會準許福康安出宮回家陪陪家人,日子過得平靜而溫馨。


    轉眼間已過去四年,乾隆三十年正月,乾隆帝開始了第四次南巡的行程,身為禦前侍衛的福隆安自是伴駕隨行,然而四月時,福隆安竟然獨自返京,並未與聖駕一道,見兒子來請安,瑜真心生不安,還以為他衝撞了皇帝被遣返回京,豈料他竟道:


    “被遣返的不是孩兒,而是皇後娘娘!她在南巡途中與皇上起了爭執,竟然當眾斷發,皇上說她瘋了,特命孩兒秘密將其遣送回京。”


    皇後斷發,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怎會這麽嚴重?”問及因由,福隆安搖頭表示並不清楚,“皇上並未明言,當時也隻有幾個妃子在場,具體情形無人敢傳,隻能等皇上回來再說。”


    然而乾隆歸京之後,竟將皇後的寶冊收回,甚至裁減她宮內的下人,最後隻剩兩個宮女在伺候,按照清宮的慣例,隻有答應身邊配的是兩名宮女,皇上雖未降她的位分,卻已是這般待遇,堂堂皇後竟然淪落至此,皇上又始終不肯給個說法,隻道她德行有失,已然瘋魔。


    眾人不禁猜測,帝後為何會突然反目?有人說是因為皇上寵愛令貴妃,還想將其晉封為皇貴妃,才會惹皇後嫉妒,因著當年董鄂妃被封為皇貴妃,順治帝為她屢次做出出格之事,貽笑大方,自此後,清宮中便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皇後健在時,宮中一般不設立皇貴妃,除非是有資曆的貴妃患重病之際才會破例封為皇貴妃,不過是個安慰罷了!而令貴妃身子康健,又為皇上誕下四個孩子,頗得盛寵,皇上在此時晉封,無疑於讓皇後感到沒麵子,才會跟皇上鬧騰。


    還有一種猜測,說是皇上生性風流愛美人,到得江南自然少不了招蜂引蝶,看上了哪個姑娘想帶入宮中被皇後攔阻,皇上惱羞成怒才會將其遣返回京,


    民間流傳著各種情形的猜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真正的原因連傅恒也不曉得,想來此事關乎皇上的尊嚴,是以乾隆未曾主動與傅恒提及,傅恒身為臣子也不該過問後宮之事,倘若皇上要廢後,他會依照禮法提議,但皇上似乎並沒有這個打算,那便隻是人家的家事。


    五月初十,令貴妃被正式晉封為令皇貴妃,攝六宮事。五月十四日,乾隆命人收繳皇後曆次冊寶夾紙,偏居冷宮,就此不聞不問。


    宮中向來多是非,人情涼薄,瑜真聽著旁人的轉述,除了感歎也並不能如何,畢竟她與皇後沒什麽交情,除非瑢真被打入冷宮,否則她沒什麽可難過的,隻慶幸自己陰差陽錯的嫁了個好夫君,才得這安穩日子。


    隻是京中安穩,邊境從來不太平,據雲貴總督奏報,緬甸時常向那些邊境的土司收取貢賦糧錢,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時清廷在平定準噶爾上耗費了諸多精力與物資,無暇顧及緬甸的挑釁,使得緬甸越加猖狂!


    為得到大量的糧馬和兵丁送至與暹羅戰爭的戰場上,緬甸在雲南大肆掠奪,乾隆三十年尤為猖獗,皇帝不得不重視起來,開始增派大量軍隊至緬甸,奈何清軍主帥輕敵,兩次戰敗,曆經兩年作戰仍未有進展。


    乾隆三十二年二月,傅文長子明瑞以雲貴總督兼任兵部尚書,出征緬甸,乾隆又授福靈安為正白旗滿洲副都統,署雲南永北鎮總兵。


    富察家的子孫皆去往戰場,瑜真還以為這隻是一次曆練,期待著福靈安能夠像上回出征回部一樣凱旋歸來,此時的珈瑤郡主又有身孕,也期盼著他能在孩子出生之前歸家,陪她一起見證孩子的降生,


    奈何人生無常,遠遠超出想象,盛夏時節,皇上還在避暑山莊之際,接到明瑞的奏折,說是福靈安在戰場中受傷,帶病趕往木邦軍營,中途病勢加劇,調理不痊,於六月初旬身故。


    乾隆聞訊深感痛惜,召來傅恒給他看折子。傅恒默默看罷,手指都在顫抖!他看過太多關於將領喪命的折子,不曾想有一天居然會看到自己兒子去世的消息!


    即使福靈安不是他親生,養了二十多年,已勝似親子,臨行前他還交代,讓他到軍營之後虛心向明瑞求教,研習用兵作戰之術,身為高官也要吃苦耐勞,才能給士兵們起領頭作用,


    苦心教導,隻為他能多作曆練,將來才更有資格為清廷出力,哪料竟是又去無回,最後歸京的隻剩靈柩!


    自避暑山莊回府之後,傅恒魂不守舍,不曉得該如何將這個消息告知瑜真和珈瑤。


    瑜真悲痛尚有他能安慰,珈瑤年紀輕輕,二十出頭竟痛失夫君又有誰能慰藉?


    即使難以麵對,瑜真仍舊忍下心中悲苦,親自去往兒媳院中。


    婆婆甚少過來走動,一般都是她去請安,今日突然來此,料想是有要事,已然七個月身孕的珈瑤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相迎,笑問婆婆,“可是瑾林來了家書?”


    這笑容,滿是期待,瑜真實不忍打破她的好夢,可逝去的是她的丈夫,她應該知情啊!即使現在不說,待福靈安的靈柩送回之際,珈瑤依舊會知曉。終究避不過,瑜真思量再三還是選擇道出實情,將福靈安病故的消息告知於她。


    驚聞噩耗的珈瑤隻覺頭重腳輕,站不穩當,幸得丫鬟和婆婆相扶才勉強立著,瑜真已不敢麵對她疑惑驚恐的眼神,忙扶她坐下。


    可她哪裏坐得住啊!“額娘!您在說笑麽?別嚇我啊!瑾林他可是總兵啊!怎麽會在戰場受傷?”


    瑜真也想問,為何逝去的是她的孩子,可每家的父母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幸運的那一個,然而這種事全憑天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


    “需知刀劍無眼,一旦上了戰場,不分將帥或者士兵,皆有受傷的可能。”


    她還在給孩子做衣裳,順便給福靈安也做了套新衣,他總說裁縫做的衣裳雖華貴,但穿著不自在,他們量的尺寸皆是站立時量完便罷,不會過問其他,隻有她會細心觀察他的小習慣和冷暖,


    冬天怕他上朝時會挨凍,便將他的衣褲膝蓋處加縫一層鵝絨,手臂垂放時量的袖長剛剛好,但他時常坐於桌前辦公務,一彎曲,手腕便會露出一大截,珈瑤便會特意將袖子加長幾分,


    細心之處可見一斑,是以福靈安常誇她做的衣裳穿起來更舒適窩心。可如今,這套新衣再無人會穿,一時間難以接受的珈瑤五內如焚,涕泗橫流!


    瑜真見狀心生不安,一再提醒她當心身子,痛心入骨的她根本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一不留神就動了胎氣,腹痛難忍。


    這才七個月,尚未有準備,隻得臨時叫來幾個穩婆和大夫,大夫也束手無策,看這情形怕是要早產,隻能交給穩婆,穩婆來看後隻道耽誤不得,交代其他人立即準備熱水,準備為郡主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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