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有一瞬間的僵固。


    米深噗嗤一聲笑出來,「我說了什麽?你的臉色這麽難看?」


    歐鎬寧眸光一閃,卻忽然伸手,握住了米深的手腕。


    他的動作突兀而至,倒是嚇了米深一跳,她眨眨眼,看著他,卻一言不發。


    自從上次同生共死以後,米深發現,她已經沒有那麽討厭他了。而眼前的歐鎬寧,論是白僧,還是江餘,都不那麽重要了。


    很多時候,人生便是如此,牛角尖這玩意兒,你越是往裏鑽,就越是出不來。而他究竟是與不是,她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答應我,不要跟厲封昶走的太近。」他忽然冒出的這句話,讓米深心中的那根弦再一次的緊繃起來。


    棚裏光線暗淡,歐鎬寧逆光而站,如果不是靠得近,她幾乎看不見他眼底的那一抹冷然。


    「為什麽?」


    「因為他不配!」


    米深心中疑惑更甚,正想再問什麽,有人掀開棚簾走進來,歐鎬寧也在這瞬間,鬆開了她的手,瞬間恢復那副吊兒郎當,雙手插兜往外走,「天氣真是不錯啊。」


    米深背起包包跟著走出棚,仰頭望天,這大晚上的黑漆漆的,哪裏就看出天氣不錯了?


    不遠處的樹影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靜靜停在那,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車前,靜靜的看著並肩從操場上來的兩個人,薄唇慢慢抿成一條線。


    「四叔。」米深腳步輕快的走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歐鎬寧在她身後走過來,因著她的動作微微眯了眯眼。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縱使誰都沒有開口,可米深就是覺得,已暗暗較量數回。


    「這是我四叔,」米深給彼此介紹,「四叔,這是歐鎬寧,他還是太爺爺戰友的兒子。」


    厲封昶不置可否,伸出手去,「你好。」


    歐鎬寧吊兒郎當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扯唇,「我身份低微,別髒了四少的手。」


    說完,又看向米深,眸光在轉向她的時候,分明變得溫柔,「記住我說的話,嗯?」


    然後就這麽哼著調不成調的小曲兒,大搖大擺的走了。


    車上,一路無話。


    直到回到水月居,坐在餐廳吃飯的時候,米深才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嘴裏還嚼著雞腿兒,一抬眸就對上了四叔那雙深幽幽的眼睛。


    心裏咯噔一聲,咬雞腿的動作也是一頓,「四叔?」


    難怪她就覺得後脊樑一直涼颼颼的呢,四叔是什麽時候這麽盯著她的?


    厲封昶不緊不慢的抬手給她夾了菜,「多吃蔬菜。」


    米深心裏更忐忑了,將雞腿肉咽下去,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四叔,你生氣了麽?」


    看這淡若春風的樣子,又不太像……可是她跟他一起這麽多年,清楚的知道四叔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是這個狀態。


    「咳……你是不是因為歐鎬寧?」


    她又不傻,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厲封昶眉眼微動,「你跟他的關係似乎不錯?」


    「上次是他救了我,我們現在是患難生死的好朋友。」


    厲封昶眸色微沉,「他在打你的主意。」


    「沒有。」米深回答的很利落,利落的連她自己都吃驚。


    她怎麽會這麽篤定?


    「你也喜歡他?」四叔步步緊逼,眸色是越來越沉,不願給她一點喘氣的機會。


    米深咳了兩下,「我喜歡的是四叔,對歐鎬寧,隻是朋友的好感。」


    觸及到他眼中的「烏雲」時,她又立馬舉起三根手指,「我發四!」


    厲封昶眼中的陰霾才稍稍消散一些,「舌頭捋直了說話。」


    「我發誓!」米深認真重申。


    厲封昶給她夾了菜,「吃飯吧。」


    「嗯嗯,那四叔,你還生氣麽?」


    「不生氣……」


    「嗯嗯,那四叔,你心裏舒服點了麽?」


    「舒服……」


    ——


    米深吃完飯之後,給毛貝貝去了個電話,主要還是因為她租的房子太偏了,因為上次的事情,她還有心有餘悸。


    好在,那端電話很快就通了,毛貝貝清脆的聲音響在聽筒——


    「深深啊。」


    「貝貝,你到了麽?」


    從市區坐公交車去城北出租屋,中間需要換乘三次,耗時大概兩個小時。米深是掐著點打電話的,就算著她現在應該差不多到了。


    「嗯,剛下車,在往回走了。」


    「嗯,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米深道。


    「好嘞。」貝貝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


    郊區的夜晚不似市區那般熱鬧,夜風有些涼,貝貝裹了裹外套,往巷子口走。


    路邊一個水果小攤,她在那買了點水果,提著塑膠袋往黑漆漆的巷子裏摸。


    黑暗中,有星火點點,小巷裏沒有路燈,在這寂靜的夜晚,也沒什麽人行道過,隻有滴答滴答的滴水聲響,顯得靜而詭異。


    貝貝加快了腳步,整個小巷裏都迴響著她嗒嗒的腳步聲。


    倏地,她停下了腳步,瞪著前方十幾步遠的地方,神色變得警惕起來。


    那點點的星火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原先她沒當回事,本來加上近視也就看不清,等走近了才發現,那星火來源於一支煙。而視線在適應了黑暗以後,才隱約可見,那牆邊,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在抽菸,看不清長相,甚至看不清他穿的衣服的顏色,隻能隨著明明滅滅的煙火,隱約辨別他的輪廓所在。


    這邊的治安本來就不大好,自從父親搬來這裏以後,她一般都是白天擠時間過來看他,像這樣的夜晚,還是第一次過來。


    她吸了口氣,在原地站了片刻,鼓足勇氣抬腳往前走,一隻手拎著水果袋,另一隻手則悄悄的攥緊了口袋裏的一把小刀。如果那人敢動手,她就刺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了。


    貝貝提著氣,手指緊緊的捏著那把刀,手心攥出了細密的汗珠,而她脊背挺直,在從那個人麵前走過的剎那,忽然加快了腳步。


    就在她想拔腿跑過去的時候,黑暗中,一道低沉如鬼魅般的嗓音在耳邊驟然響起——


    「毛貝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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