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星沒有在重複,直升機駕駛員回頭看了看,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林啟心想:“去他們的那個什麽軍事基地不是等於自投羅網麽?不如去天明島吧。”他潛意識裏覺得也許那個神通廣大的人,正在天明島的別墅中、他的地下室指揮中心裏,撥弄著那些複雜的儀器,遠遠得看著這一切吧。


    隻是他實在不知道具體的坐標方位,這時駕駛員已經開始拉升高度,另外兩人中的一個準備去拉關艙門,剛走到邊上,一聲槍響,那人後背中槍,便向前傾倒,掉了下去。


    誰也沒有想這時會有人突然開槍,林啟左右一看,季安潔手裏抱著把手槍一臉木然,顯然不是她開的,蘇海星左手拉著康恩納,右手握槍頂在他的後腰上,看不見是不是她開的,直升機裏原來的另外一人正驚恐間,又是一陣槍響,迎麵中了一槍,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正是蘇海星把手隱蔽在康恩納身後放得黑槍。


    這突然的變故嚇了所有人一跳,林啟驚問道:“星……你,怎麽了?”


    蘇海星麵無表情挪到駕駛艙背後,又把槍頂著駕駛員後腦勺:“我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看到是誰殺了這兩個人了?”


    那駕駛員還正開著飛機,這突如其來嚇得有些蒙,也不知該怎麽回答,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蘇海星手槍向前一頂:“實話實說,看到是我開槍殺的了吧?”


    那駕駛員隻得道:“是……是……”


    蘇海星接著報了一個經緯度的坐標,說道:“第二個問題,你一個人能把飛機開到這個地方吧?”


    那駕駛員答道:“可……可以……”


    蘇海星這才做了一個放心的表情,回過頭來,她臉上的血跡尚未幹涸,而且看起來臉色很不好很虛弱的樣子,滿懷深情的看了一眼林啟,又拿槍指著康恩納,把他架到艙門邊。


    這下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想幹什麽了,林啟倒是不擔心康恩納的小命,隻是怎麽看蘇海星都不太對勁的樣子,這時身形已經有些佝僂,而且猛烈的咳嗽了兩聲,如果不是駕駛員技術好,直升機開得還算平穩,恐怕當場就要摔倒,隻她背對著林啟,左手牢牢掐著康恩納的胳膊,林啟也看不到她狀態,走到她身後,撫著她肩膀,柔聲道:“星,你到底怎麽了,不要嚇我……”


    一直不說話的康恩納卻突然冷笑了一聲:“看不出來她怎麽了?忘了她注射過疫苗了?還是隻是想殺人了?但殺了我就能改變這一切了?哈哈哈,你不是想要解藥麽,殺了我去哪裏找呢?你們覺得我是個魔頭,你們自己難道不是麽,現在不也拿著槍對著一個白發蒼蒼手無寸鐵的老人?”


    蘇海星不理他的巧言擅辨,癡癡的發了會愣,林啟突然見她脖子後麵有些青筋爆起,膚色也有些發紫,當場大驚失色,驚駭道:“星……”


    蘇海星仍沒有回過頭來,呢喃細語般輕輕說道:“啟,記住我最美的樣子。”猛得一把抱住康恩納朝艙門外跳了下去……


    她的決定是那麽的突然、決絕,任林啟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反應不及,任何動作也彌補不了,手無力的在空氣中連抓了幾把,嗓子眼像被石子卡住了一般,一聲也發不出來,最後奔到艙門邊,朝下看去,隻見那個美麗的身影極速朝下墜落,終於消失在花叢中……


    林啟隻覺得這一生所有的悲傷和絕望,在這一刻突然迸發,像久已不見的美好再一次消逝,渾身的血液倒流,瞬間直衝腦門,兩眼一黑,栽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林啟三魂六魄仿佛遊蕩在九幽之地,惶惶間隻聽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自己耳邊呼喚:“林先生,林先生……”


    林啟吃力的睜開眼睛,見季安潔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一會兒又抬頭看看右前方的位置,耳朵裏又傳來直升機螺旋槳“嗒嗒嗒嗒”的聲音。


    環顧一圈,自己正躺在機艙的椅子上,季安潔坐在對麵,手裏正拿著槍對準著駕駛員,一邊焦急得看看自己這邊。


    林啟猛的坐了起來,腦海裏還停留著一切美好消逝的畫麵,蘇海星從直升機上落下去的時候,似乎還在對著自己笑……


    “回去,回去找她,我要回去找她。”林啟不停的冒出這個念頭,“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當即站了起來,瘋了一般衝到對麵喊道:“停機,下去,我要下去。”


    駕駛員這時神經已經有些脆弱,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拿著槍威脅著開飛機,很顯然可以看得出來,季安潔對槍械並不很熟悉,好幾次他都有機會掏槍反擊,甚至直接把她的槍奪過來,但正因為季安潔的稚嫩,讓他不敢輕舉妄動,顯然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從後麵對準著自己,對方又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自己一旦什麽舉動刺激了她,手槍勢必要走火。


    現在突然醒了一個瘋子,駕駛員努力保持著自己的情緒:“下去?你先看看周圍是什麽。”


    林啟愣了一下,從機艙窗戶向外看去,隻有一望無際的大海,茫然得問季安潔:“我暈了多長時間?飛機開了多遠,我要回去!”


    季安潔也是兩眼清淚,道:“林先生,來不及了,你看看後麵。”


    林啟又是一愣,趴著機艙窗戶玻璃上向後麵看去,隻見遙遠的海平麵上,一團巨大的蘑菇雲平地升起,直入雲霄……


    林啟木訥的往椅子上一坐,腦子裏一片空白,再也沒有了任何反應……


    駕駛員按照蘇海星生前的指示,把直升機開到天明島,林啟六神無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駕駛員和季安潔帶到島中央的別墅中,別墅裏依然整潔如新,一塵不染,隻是一個熟悉的人影也沒有了。


    季安潔告訴林啟當時他昏了整整將近兩個小時,而且剛剛昏倒的時候差點也跟著蘇海星一起掉下去,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給拉回來,又說救援船在離開關帝摩島的時候,觸到海裏的*,一船人全軍覆沒……


    林啟木訥得聽著這一切,似乎全聽進去了,又似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在他心中,沒有了蘇海星的世界,沉淪、鼎盛、敗落、輝煌,又有什麽意義?


    駕駛員通過天明島上的通訊設備與聯合國部隊取得聯係,三天後他們被接走,接著是長時間的指控、辨論,林啟木然的接受這一切,連無罪釋放的時候都沒有一絲感覺,季安潔作為南岩島唯一的幸存者和見證者,被聯合國組織聘用,林啟後來偶爾見到過她幾次,漸漸也沒有再聯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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