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路兵馬的雷霆之勢驟減,朝廷的重心自然移到峻王身上。可是從東封之後,峻王的行兵突然變的詭異,一時化整為零,一時合而為一,瞧著要取東南,突然又撲盛京,等朝廷調兵馬過去,卻不知為何又在旁處出現。


    層層戰報傳來,朝廷的幾路兵馬疲於奔命,卻連峻王的汗毛都沒有看到。


    本來滿朝文武都擔心,峻王兵馬過處,像對黑岩一樣,每一州每一府都殺城守而去。可是所有的戰報堆在一起,卻說峻王大軍所到之處,對百姓秋毫不犯,隻要滿城縞素,為棣親王舉喪。


    而每一處州府峻王都不設留守,或駐兵一日,或飽餐一頓就走,不像是打仗,更像是打尖住店。


    各府得到消息,隻要峻王大軍兵臨城下,都並不抵抗,開城相迎,滿城為棣親王舉喪,好吃好喝送出,就可避過一劫。


    恰如今夏去秋來,正是秋收的時節,各州各府倒也不缺糧食,朝廷的兵馬既然不能保境,他們也隻能拿稅糧出來安民了!


    如此一來,短短不過數月,整個大梁東南已經是一片素白,還在不斷向東向南延伸,呈包圍盛京之勢。


    層層戰報入京,冷鈺山不禁滿頭冷汗,向皇帝回道,“皇上,這……這峻王是要天下縞素,為棣王舉喪啊!”


    所有的州府都掛上白幡之後,恐怕峻王就會兵逼盛京。


    “天下縞素?”宇文青峰又驚又怒,咬牙喝道,“他要做什麽?造反嗎?”


    天下縞素,那可是天子駕崩該有的規儀,棣親王憑什麽?他憑什麽?


    可不是造反嗎?


    滿朝文武忍不住互視一眼。


    可是,這幾個月周旋下來,沒有人知道峻王下一步要打哪一處,也不知道要往何處運兵?朝廷兵馬要動,總要幾日行文調兵,往往等到趕去,早已人去城空,隻餘下滿城的縞素。


    而蕭枕江、羅越等久經沙場的老將聞報,也不禁暗暗咋舌。


    這位峻王用兵,可當真是鬼神莫測,不要說蕭枕江等人,就是羅越跟著他兩年,也摸不清他那腦袋裏能想出什麽。


    那可是二十萬大軍,不是幾百親兵可比。可是峻王說聚就聚,說拆就拆,二十萬大軍在他手裏,竟然如臂使指,運用自如,棣親王治軍之嚴,峻王用兵之奇,可見一斑。


    宇文青峰氣的呼呼直喘,恨不能將峻王抓來剝皮拆骨,隻是連人都不知道在哪,又哪裏抓人去?


    朝上發通脾氣,怒衝衝退朝,向禦書房而來。


    大內總管袁宏聖隨後跟來,見他跌坐在龍椅上,一手覆額,一臉疲憊,小心試探道,“皇上,可要去梅居士那裏坐坐?”


    宇文青峰一怔,手慢慢放下,皺眉略想片刻,慢慢坐起身來,說道,“你傳陳醫正來,給朕瞧瞧罷!”


    袁宏聖一驚,說道,“皇上可是龍體不適?”


    宇文青峰微微搖頭,歎道,“隻是有些疲憊,請個脈罷了!”


    袁宏聖這才放心,匆忙命人前往太醫院。


    隔不過片刻,陳醫正匆匆趕來,替宇文青峰細細請過脈,問道,“皇上除去疲憊,可還有旁處不適?”


    宇文青峰不答,皺眉道,“朕的身子可有異狀?”


    陳醫正皺眉,略想片刻,起身行禮,說道,“回皇上,臣查皇上脈像,似有些肝腎不合,氣浮火燥之像,其餘並無大礙!”


    宇文青峰聽到“肝腎不合”,不由眉心一跳,不由坐正身子,問道,“怎麽個肝腎不合?”


    陳醫正道,“近日皇上是不是時常發怒,脾氣暴燥?”


    是啊,皇上近日經常大發雷霆,滿朝皆知,還用你說?


    被峻王氣的!


    宇文青峰臉色微沉,點頭道,“不錯!”


    陳醫正道,“怒極傷肝,還請皇上清心為上!”


    袁宏聖在一旁也留了幾分心,說道,“怎麽說是肝腎不和?”


    陳醫正道,“肝氣不能舒解,波及到腎,近些日子,皇上想來在房事上也多些!”


    是啊,一進後宮,就沒完沒了!


    袁宏聖偷眼向皇帝一望,微微點頭。


    陳醫正籲口氣,說道,“臣替皇上開些理氣溫補的藥,皇上隻要開懷一些,不防事!”


    宇文青峰聽完,又不放心問道,“果然沒有什麽大礙?”


    往常臨幸妃子,雖說也是每每幾個時辰不停,可是近一個月來,夜禦數女已無法令他滿足,連他自個兒都不記得,已有多久沒有睡一個時辰以上的整覺了。


    陳醫正對後宮的事雖有耳聞,又哪裏知道詳細?隻是含笑道,“皇上春秋鼎盛,龍精虎猛,隻是近日想來是政事操勞,才會心浮氣燥,仔細調理,不打緊!不打緊!”


    “哦!”宇文青峰這才略略放心,又向袁宏聖道,“你將今日晨起,朕帶回的茶給陳太醫瞧瞧!”


    袁宏聖領命,將一隻細瓷瓶送上。


    茶放在細瓷瓶裏,也甚是奇異!


    隻是在朝二十餘年,這宮裏什麽事沒有見過?陳醫正倒是見怪不怪,雙手將細瓷瓶接過,打開先嗅嗅茶香,才又傾出一些在舌尖輕嚐,略品之後,微微搖頭。


    宇文青峰心裏一緊,問道,“陳醫正,可有什麽不妥?”


    陳醫正搖頭道,“這茶放的久了些,又已涼透,失了茶香,可惜了一盞好茶!”


    誰問你茶了?


    宇文青峰微微皺眉,問道,“這茶裏可有什麽古怪?”


    陳醫正微愕,說道,“古怪?”又將茶傾出一些來嚐,輕輕搖頭,說道,“皇上,若臣猜的不錯,這茶該是黑岩曲靖所貢的曲靖岩茶!”


    宇文青峰點頭,說道,“不錯!”


    陳醫正道,“去歲年節,臣有幸在靖國公府品到過一回,此茶略苦,卻有回甘,有提神醒腦之效,雖說是極好的東西,卻不能過量!”


    “不能過量?”宇文青峰輕聲重複,問道,“過量如何?”


    他飲用此茶,可是已有大半年的時間。


    陳醫正搖頭,說道,“既然提神,自然不益於安眠,此茶晨起飲用最好,到晚間還是少用的好!”


    隻是不利於安眠?


    宇文青峰心底略鬆,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近些日子少眠。”


    陳醫正關切,說道,“皇上可覺精神不振?”


    皇帝微微搖頭,說道,“晨起有些疲累,飲盞茶之後就會好些!”


    陳醫正放下心來,籲口氣笑道,“那就不打緊!”提筆在案上寫方子,交到袁宏聖手上,囑咐每天的用量時辰。


    袁宏聖將陳醫正送出去,折身回來,見宇文青峰仍在皺眉思索,忙賠笑道,“陳醫正也說皇上是多思多慮,還是要處處寬心才好!”


    宇文青峰點頭,略想一瞬,慢慢坐起,問道,“前幾日命你查內務府的事,可有結果?”


    袁宏聖道,“奴才特意安插了人手,梅居士那裏所用的東西,全部細細查過才送去,並無可疑!”


    “嗯!”宇文青峰點頭,歎道,“或許果然是朕多疑!”


    拋下心中的疑慮,翻開案上的奏折要看,卻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一名小太監急聲回道,“皇上,流雲殿裏來報,朱貴人怕是要臨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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