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莫寒月已大致猜到,說道,“你留意過燕宛如,自然知道她臉上有一塊傷疤。眼瞧著南喬出首不成,就又心生一計,不知哪裏弄來一具屍體,將她半張臉削去,扮成燕宛如的模樣。”


    衛盈舒點頭,冷笑道,“雲翔殿的奴才一口咬死南喬,自然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可偏偏本宮知道南喬那一個時辰是在鳳藻宮,自然也就知道是謝沁撒謊!”


    莫寒月挑唇,說道,“你將那屍體拋入湖裏,故意被人發現,驚動聖駕。皇上既然是在謝姐姐宮裏,又正在尋人,自然會去查看,隻要謝姐姐冒認那屍體是宛如,你就趁機可以抓住把柄,反證謝姐姐撒謊!”


    話說到這裏,隻覺掌心都是冷汗。


    在她們與南喬鬥智之時,果然沒有料到,背後還有一隻黑手,當時若一步走錯,此時又是什麽局麵,當真難說。


    衛盈舒聽她步步猜到,竟似親見,眸中露出一抹讚賞,點頭道,“妹妹見機之快,當真是姐姐生平罕見,怕隻有……”一句話說出半句,突然心頭一涼,望向莫寒月的眸光,露出一抹疑惑。


    此時南喬又再大聲叫道,“娘娘,她是皇後……她是皇後……”


    “她是皇後……”這一回,衛盈舒似乎明白南喬在說什麽,不由輕吸一口涼氣,點頭道,“不錯,妹妹智計,怕也隻有當年的莫氏可比!”


    莫寒月垂眸,低笑一聲,突然問道,“那個宮女,可是易妃的人?”


    衛盈舒一怔,跟著笑起,點頭道,“自然,本宮豈能授人以柄!”


    莫寒月點頭,說道,“易妃的藥,是她給你的!”


    到這裏,整件事的前後,她已經全部想的通透。


    衛盈舒為了留住皇帝,先是將衛盈倩召進宮來,色誘皇帝。


    哪知道衛盈倩持寵而驕,連她也不放在眼裏,前幾日被自己一挑唆,當真動了要自個兒懷個龍胎的念頭,就向原來易妃宮裏的人查藥。


    她與易妃本就有些來往,易妃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要找到易妃的心腹,自然不難。


    而如她所料,當初易妃為了穩住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偷偷用了禁藥。萬壽節事發之後,心腹和藥都留在宮裏,也就順利落入衛盈舒的手裏。


    事成之後,易妃的人再也沒有利用價值,衛盈舒為了保住秘密,下手將她除去,卻恰好用來偽裝成燕宛如的屍體。


    所有的疑團頓解,莫寒月向南喬一望,說道,“姐姐當真相信,她看到的,是莫寒水?”


    南喬連連點頭,嘶聲道,“是莫寒水!是莫寒水!燕宛如就是莫寒水!”


    本來看到內務府燕宛如的畫像,她心中已經沒有把握,可是此時,發現眼前人竟然是七年前就已死去的舊主,驚駭之餘,立刻知道,那個宮女,必是莫寒水無疑!


    不要說前皇後在時,最疼的就是那個妹妹,如今莫家舉族被滅,莫寒水也是莫家唯一的一點血脈,也隻有莫寒月,才會拚盡全力為她遮掩!


    本來湖邊一節,衛盈舒也隻道她認錯,可此時聽她言之鑿鑿,又不禁皺眉,垂眸向她一望,問道,“你是說,燕宛如當真是莫寒水?你沒有認錯?”


    南喬連連搖頭,說道,“奴婢斷斷沒有認錯,燕宛如是莫寒月,而她……她……”轉頭望向莫寒月,眼底皆是驚恐,嘶聲道,“她是皇後……是皇後……是莫皇後……”


    莫寒月被廢之後,她再沒有見過,雖說是為她所害,可是想到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是舊主,習慣之下,仍然用了舊時的稱呼。


    這一下,衛盈舒終於明白她說的“她是皇後”指的竟是莫寒月,不由一驚,抬頭向莫寒月注視。


    那二人一問一答,一個鼻子漏氣,一個嘴巴走風,相映成趣,聽來極為滑稽,饒是眼前情勢奇詭,丹霞也不禁莞爾。


    莫寒月向南喬望去一瞬,突然仰首大笑,說道,“可笑,燕宛如是莫寒水,而我衛十一是莫寒月嗎?”


    她這一笑,頓時將衛盈舒心裏最後一點疑惑衝散。


    是啊,旁的人或者還有疑惑,可是前皇後莫寒月是她親手處置,又怎麽還會活著?更不會變成一個十幾歲的女子!


    敢情南喬是瘋了!


    衛盈舒皺眉,眼底露出一些厭惡,暗暗咬牙,悻悻道,“妹妹好厲害的手段,生生將人逼瘋!”


    莫寒月笑聲驟停,冷笑道,“許是她做下虧心事,又是在這冷宮裏,怕冤魂索命,自個兒瘋的罷!”


    此時夜幕已降,整個正殿的庭院裏,已一片冷寂。衛盈舒聽到她冷然的語氣,不禁心頭打一個突,忍不住向冷宮四周一望。


    七年,有七年了!


    七年前,那三個月,她可是日日出入冷宮,在離此不遠的地牢裏,去折磨那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女子。


    當時,是如何的張狂得意,而此一刻,卻隻覺陰氣森森,頓覺毛骨聳然。


    心底打一個突,衛盈舒轉向莫寒月,說道,“因今日之事,姐姐想著妹妹這裏缺人服侍,才過來探望。妹妹這裏既然有差事,也就不防礙妹妹,這就先回去了!”


    莫寒月淡淡一笑,說道,“今日的事,姐姐和盤托出,就不怕妹妹向皇上告上一狀?”


    衛盈舒揚眉,冷笑一聲,說道,“告什麽?是告本宮弄死一個奴才,還是要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用藥?或者,是要本宮說出,你和謝沁也在撒謊?”


    說到這裏,不禁仰頭大笑,笑聲從沒有遮擋的鼻子眼兒裏出來,帶著一些張狂,說道,“本宮落到今日,還怕什麽?怕的,怕是皇上!”


    莫寒月垂眸,淡道,“姐姐所言有理!”


    衛盈舒大笑轉身,向外就走。


    南喬大驚,嘶聲叫道,“救我……衛妃救救奴婢,她真是皇後……真是皇後……她知道當初是奴婢下毒,還記著被娘娘殘肢,她是來報仇……是來報仇的……”


    衛盈舒聽她嚷出當年的事,腳步頓時一停,回過身,向莫寒月皺眉道,“這賤婢如此冥頑不靈,怕審不出什麽,倒不如早做處置,也免得胡言亂語!”


    南喬本想提醒她對付莫寒月,哪知道她竟然起了殺機,頓時大吃一驚,連連搖頭。


    莫寒月卻似果然將南喬的話當成瘋話,微微聳肩,說道,“皇後命十一審出宛如下落,如今她矢口否認,若將她處死,又何處去尋宛如?”


    衛盈舒冷哼一聲,說道,“她既不說,你審有何用?更何況,不過是走失一個奴婢,皇後又如何會問?”


    莫寒月這才一臉恍然,說道,“多謝姐姐提醒!”


    衛盈舒淡哼一聲,再不向南喬多看一眼,轉身而去。


    南喬眼見她一去,自己就隻有死路一條,忙嘶聲叫道,“衛妃娘娘,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日後奴婢給你當牛做馬,你救救奴婢!”


    衛盈舒卻似沒有聽到一般,不要說回頭,連腳步都沒有一絲遲滯。


    莫寒月輕哼一聲,淡淡道,“背主之人,誰還敢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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