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向她默默注視片刻,眼底的淩利慢慢斂去,突然低笑一聲,搖頭道,“南喬,前皇後果然是你出賣!你做賊心虛,終於再不能抵賴了吧?”


    眼前女子的聲音,清脆柔婉,不含一絲冷冽,更不用說那語氣中常帶的威嚴。


    南喬定一定神,隻覺一顆心,仍然嚇的“噗噗”直跳,卻狠狠咬牙,搖頭道,“王妃不知,當初前皇後自恃功高,以後宮之身,把持朝政,就連皇上也被她挾持,皇上無法,才定下計策將她除去!”


    自恃功高?


    把持朝政?


    挾持皇上?


    莫寒月聽到自己的三項罪名,忍不住冷笑。


    當初,宇文青峰登基,她本是統率三軍的將領,卻為了他,收起羽翼,甘居後宮。


    而宇文青峰初登大寶,意氣風發之餘,也常以朝政來與她商議,二人之間,也就難免有些政見不和,起些爭執。


    為什麽到了此時,竟然成了她把持朝政,挾持皇帝?


    莫寒月微微闔眸,平複一下心緒,說道,“所以,南喬姑姑背主,竟然是為了大義?”


    南喬聽她語氣中滿是譏諷,不敢再應,垂下頭,低聲道,“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而為,縱沒有奴婢,也會有旁人!”


    是啊,縱沒有她,也會有旁人!


    可是此時,不是旁人,而是她!


    莫寒月咬牙,點頭道,“要我饒你不難,隻是你要聽我吩咐!”


    南喬聽到一線生機,心中大喜,連連磕頭,說道,“奴婢願聽王妃吩咐,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當牛做馬?”莫寒月低笑,搖頭道,“那倒不必!我要南喬姑姑做的,想來也是南喬姑姑歡喜做的!”手腕微翻,露出兩隻玉白的纖纖手指,指間夾著一粒小小的丹藥,一手捏住南喬的下巴,迫她張嘴,食指一彈,已彈入她喉嚨。


    南喬大驚,想要叫喊,喉嚨一動,已將藥丸吞下。


    南喬大駭,捏住喉嚨一陣幹嘔,又如何吐得出來,心中又驚又懼,嘶聲道,“你給我吃的是什麽?”


    還能有什麽?


    莫寒月微微勾唇,淡道,“自然是為了讓你聽話!”向她默視片刻,這才轉身,說道,“你們輪番瞅著,命她在這裏跪著罷!”


    縱不殺她,這個下馬威,卻不能不給!


    丹楓、丹霞二人齊應。丹霞道,“姐姐且回去歇息,妹妹守著就是!”


    丹楓抿唇,點頭道,“好,我先去服侍小姐!”轉身跟著莫寒月進殿。


    小順子跪坐在地,看看南喬,又看看莫寒月的背影,略想一瞬,才撐著綿軟的雙腿站起,踉踉蹌蹌的進殿,一眼看到丹楓,張了張嘴,卻又停住,望向莫寒月的目光,卻多了些熱切,多了些希翼,卻又帶著難以置信的晦暗。


    莫寒月瞧見,心中暗歎一聲,卻又不是和他明言的時候,隻是微微一笑,說道,“折騰這一夜,你們也都不曾好生安歇,也不用立規矩,且去歇歇罷!”


    丹楓略略遲疑,隔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小姐,我們……我們進宮,已有七日!”


    老靖國公身亡,也已七日。夏季天熱,靈柩不宜久停,今日,應該啟靈出城了吧?


    莫寒月胸口一酸,已紅了眼圈,輕輕點頭,說道,“隻是我們……無法相送了!”語氣裏,滿是唏噓和無奈。


    她不能送的,不止是老靖國公的靈柩,還有羅越,還有羅雨薔,還有羅家的大大小小……


    隻盼,她的那一番安排,不會出什麽差錯。


    一夜不曾好眠,莫寒月用過早膳,仍回去歇息。直到近午才又醒來,收拾齊整,向殿外來。


    踏出殿門,滾滾的熱浪撲麵而來,莫寒月腳步略停,目光向庭院中跪著的南喬掃去一眼,轉身向樹下來。


    丹霞取出茶具替她擺上,輕聲道,“小姐,這些茶怕不好多飲!”


    莫寒月淺淺一笑,說道,“無防!”慢慢的啟火烹茶。


    那一邊,南喬從晨起到此刻,已足足跪了三個時辰。頭頂的烈日也倒罷了,隻要她跪的有一些歪斜,近處盯著的丫鬟就會一樹枝抽來。


    可憐她被宇文青峰折騰一夜,全身衣衫本就已破碎,整個人也筋疲力盡,而丹楓、丹霞二人都是習武的根底,樹枝抽來,無異到皮鞭加身,頓時皮開肉綻。


    這三個時辰下來,隻覺生不如死,卻也隻能咬牙強忍。


    莫寒月直到用過午膳,才慢慢起身,遙遙向她望去一眼,微微挑唇,說道,“喚她起來罷,若是烤壞了,怕不經用!”抬頭看一眼天色,眸色深了幾分,仍向殿裏去。


    今日五更城門開後,靖國公的靈柩就要出城,送往城外大覺寺安置。


    到此時……


    想到那番安排,心底不禁有些不穩,細思一回,又覺並無遺漏,不禁輕輕籲一口氣,心底暗暗自念。


    莫寒月啊莫寒月,你自詡一向淡定如恒,怎麽今日就如此心緒不寧?


    輕歎一聲,正想尋些什麽來分去心思,就聽殿外一陣腳步聲響,幾名太監不顧丹楓等人阻攔衝進殿來。


    莫寒月揚眉,向為首之人一望,淡道,“原來是郭總管,可是有事?”


    心中不禁暗驚。難怪丹楓幾人擋不住,來的竟然是大內副總管郭安平。


    郭安平躬身行禮,說道,“回王妃,皇上命奴才請王妃大殿上回話!”


    “大殿?”莫寒月微愕,跟著點頭,說道,“好,請公公稍等!”在鏡前略略收整儀容,也不帶丫鬟,獨自跟著郭安平出冷宮穿禦園,向大殿而來。


    雖然她神情一派平靜無波,心底也隱隱猜到。


    羅越等人送靖國公的靈柩出城,到這會兒,應該已經傳出他逃走的消息。隻是,難不成宇文青峰已猜出此事與自己有關?要不然為何傳她到大殿?


    心中猜測,腳步片刻不停,已經隨著郭安平踏上大殿的玉階。聽到裏頭喚入,略整一下心緒,款款向殿門而去。


    跨進大殿,莫寒月微微抬眸,向上望去。隻這一眼,整個人頓時僵住,腦中一片轟鳴,一瞬間,竟然不知身在何處。


    羅越……


    在那大殿正中,一身孝衣,被五花大綁,挺身而跪的,不就是此刻應該早已逃離盛京的靖國公長房長孫,羅越羅大公子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


    難不成,計劃失敗?


    莫寒月強壓心頭怦跳,目不斜視,緩步從他身畔走過,盈盈拜倒,說道,“臣婦見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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