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娘雖然滿心不舍,可是也知道她所言是實。但見莫寒月竟不避著這二人,可知這二人是女兒的心腹,心中隻覺寬慰,輕輕點頭,說道,“是,賤妾即刻就走,相聚的話,王妃說說罷了!”又向她深凝一眼,終於狠心咬牙,轉身向門外而去。


    丹楓跟上,說道,“奴婢送姨娘出去!”


    此刻天色雖晚,可是院子裏還有幾個當值的小丫鬟,並不放心她獨自離去。


    小康搶前跟上,輕聲道,“園子裏的道兒不好走,奴才送姨娘回去罷!”竟然也是滿臉的依戀。


    丹楓向他深望一眼,點頭道,“也好!”命小丫鬟替他取燈。


    看著小康與七姨娘一前一後走出院門,丹楓才扭頭回來,見丹霞也一臉迷惑立在莫寒月身邊,慢慢過去,輕聲喚道,“小姐!”


    莫寒月點頭,指自己身前兩個杌子命二人坐下,說道,“這件事,本不該瞞著你們!”略去自己借屍還魂,從彩棚認親說起,略述一遍,輕聲歎道,“一步步走到今日,莫說你們,就是謝大哥、羅姐姐,也並不知道其中的隱情!”


    丹楓向丹霞望去一眼,輕籲一口氣,說道,“如今小姐是何出身,又有何人在意?王爺愛重的是小姐,旁人瞧的,也不過是小姐這王妃的身份,縱然被人拆穿,也不會如何!”


    莫寒月輕輕搖頭,歎道,“旁人倒也罷了,隻是怕會連累姨娘!”


    想到侯遠對付易紅珠,易鴻銘對付左纖纖的手段,丹楓頓時默然。


    是啊,若是衛東亭怕此事拆穿連累相府,恐怕也會將七姨娘悄悄處死,來一個死無對證。


    兩府的嫡小姐身亡,尚且無人能替她們申冤,更何況相府區區一個小妾?


    二人沉默片刻,丹霞伸手握住莫寒月手掌,輕聲道,“小姐信得過我二人,我二人自會守口如瓶,隻是……隻是……”


    隻是想羅家兄妹對她推心置腹,為了她的安危,將自己二人送來,她竟然還有隱藏。


    莫寒月知她沒有說出的後半截話,輕歎一聲,說道,“不是我信不過羅大哥和羅姐姐,隻是此事雖說不過是小事,可是一旦被有心人得知,用來做文章,知情之人,怕都會受到牽連!”


    其實就算如此,有墨浩林那一節,謝、羅兩家,怕也脫不了幹係。


    丹楓咬唇,輕聲道,“小姐說的是!”


    她自幼在靖國公府長大,跟在羅越身畔,可從沒有一事,沒有一言隱瞞過羅越。


    可是此時,莫寒月才是她的主子。


    莫寒月見她話雖如此,神色卻有些不安,不由輕歎一聲,說道,“若有恰當時機,我自會與羅大哥、羅姐姐說明,隻是不是此時!”


    丹楓輕輕鬆一口氣,連忙點頭,說道,“大公子知道小姐另有隱情,必不會見怪!”


    莫寒月點頭,歎道,“但願如此!”將此事掀過,才又說道,“如今這府裏,知情的怕也隻是幾位公子,他們是斷斷不會向旁人說起,可是那幾位少夫人,卻未必沒有存著旁的心思。平日七姨娘雖說深居簡出,又豈有沒見過的道理?明兒我這容貌若被她們瞧去,難保生出事來!”


    是啊!


    想到易紅珠背夫私逃,想到左纖纖的被殺,想到侯楠的狠毒,丹楓、丹霞二人不禁麵麵相覷。


    丹楓遲疑片刻,試探問道,“依小姐之意……”


    莫寒月微微一笑,將二人喚過,輕聲低語。


    二人聽完,又對視一眼,丹楓苦笑,說道,“此事倒也不難,隻是委屈小姐!”


    丹霞也低聲嘀咕,說道,“是啊,如此大喜的日子,旁人都是精心打扮,做漂亮新娘子,小姐卻……”


    莫寒月笑歎,輕輕搖頭,說道,“那又打什麽緊?等前頭用過膳,大紅蓋頭蓋上,誰又能瞧出我是美是醜?”


    說的也是!


    丹楓輕輕點頭,轉念又抿唇低笑,說道,“隻是明兒怕嚇到王爺!”


    指婚三年,那王爺可不是守禮的主兒,旁的不說,常常深夜前來,黎明才去,縱沒有做過什麽,豈會沒有瞧過她的廬山真麵目?


    莫寒月自然知道她言中之意,也難得的有些羞窘,抿唇道,“王爺的膽色,怕是無人能及,嚇不出好歹!”將兩個丫鬟說笑,就將此事定下。


    第二日寅時剛過,金嬤嬤又進院子裏來,仍然隨喜女官廳裏飲茶,自個兒入內先為莫寒月均妝,細細再將大婚所要留意的事項再說一回,隨後才喚入奉嫁衣的宮女。


    嫁衣一件件換上,床上層層輔上厚厚的褥子,莫寒月在床中端然穩坐,是為坐福。


    奉衣宮女和隨喜女官依禮進內服侍,偷眼瞧床上端坐的人兒,但見長長的留海已經梳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張容顏雖說不似傳言中的醜不堪言,卻也平淡無奇。


    也隻有她抬眸淺笑時,那雙眸子才會露出一絲驚人的麗色,瞬間又再隱去。


    看到如此情形,眾人倒是毫不意外。


    誰不知道,金嬤嬤是宮中出了名的巧手,有她在,縱然當真是無鹽醜女,也能描出一個天仙來,這位峻王妃不見一絲醜陋,可見也是得宜於金嬤嬤之手。


    隻有金嬤嬤瞧著床上的人兒暗暗惋惜。這皇室中,經她的手迎入送出的王妃、公主,已不知多少,一向隻有新人拜求她多多修整容顏,為了做一個最美的新娘子,以奪取夫君之心,還第一次聽到有人不願以絕色的容貌示人,請求遮擋。


    此時峻王妃的妝容,並非將她容色全部掩去,而隻是將臉兒略略顯的肥一些,眼兒略略小一些,嘴兒略略大一些,眉兒略略粗一些,似她又似非她,硬是將那驚心奪目的容貌,掩去大半。


    這裏剛剛安置妥當,外頭已有小丫鬟回稟,說道,“小姐,全福夫人到了!”


    全福夫人,是在各大世家中,選最有福氣的四位夫人前來,陪莫寒月坐福,以示新娘子沾上全福夫人的福氣。


    莫寒月所請的全福夫人,是小靜安王王妃賁氏、武安侯夫人方氏、靖國公世子夫人曹氏、鎮國上將軍孫簡的夫人任氏。


    這四個人,皆是當朝數得上的名門世家的當家主母,夫家顯赫不說,就連自身也係出名門,聲勢之盛,任一人已經難請,這一回竟然是四人同來。


    莫寒月端坐不動,隻是床上俯首,與四人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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