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龍去脈問的清清楚楚,莫寒月心裏,已覺不忍,輕輕搖頭,說道,“宛如姑娘,你前來報訊,自然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可知道,若你身份一但敗露,不但是你自己,還會連累她死無葬身之地嗎?”


    不止是莫寒水,還有謝沁,還有謝家滿門!


    燕宛如本就冰雪聰明,隻是乾江偏遠,於這朝廷皇宮的規矩知之甚少,此刻聽莫寒月一說,臉色越發慘白如死,微微咬唇,這才顫聲道,“所以,你要殺我,以絕後患?”


    莫寒月向她凝注片刻,心中不忍,輕聲道,“你進京已有一年,這一年來,你住在何處?為何今日才想到借我傳遞消息?”


    燕宛如低聲道,“民女一年前進京,才知……才知這盛京城竟然……竟然如此之大,皇宮更是戒備森嚴,莫說傳遞消息,就是往宮門前走一走,也不能夠,所以……所以隻能滯留在京,等待機會。”


    莫寒月皺眉,問道,“這一年來,你始終就在盛京城中?”


    燕宛如輕輕搖頭,說道,“京郊九陽山梅莊,有一位居士,與民女之父有一些故舊,宛如就借住在她那裏,隔上些時日,借替她跑腿兒的機會,才來城裏走走,尋找機會,哪知這一等,就是一年。”


    “九陽山梅莊?”莫寒月輕聲低語。


    “是!”燕宛如急切道,“王妃若不信,大可使人去查,臣女斷斷不敢虛言!”


    莫寒月輕輕點頭,歎一口氣,說道,“你既知道我與謝妃娘娘交厚,又知道你們的身份,當知道我方才已起殺機!”


    燕宛如臉色又白幾分,輕輕點頭。


    莫寒月向她默視片刻,心中念頭幾轉,終究還是下不了狠心,輕歎一聲,說道,“當初,你們終究是對她有恩,今日我若當真殺你,恐怕日後也難向她交待!”


    燕宛如聽她語氣緩和,不禁大喜,連忙點頭,說道,“王妃放心,莫說宛如與她情同姐妹,斷無加害之心,縱然不是,也當顧及自個兒性命,斷斷不會向旁人提起!”


    莫寒月點頭,凝神略思,心中又不禁起疑,說道,“你又受何人指點,知道我也謝妃娘娘的關係?”


    燕宛如道,“民女荒野之人,又如何能知道?是那位梅居士,雖說是方外之人,卻知天下之事。有一日她提及這盛京城中的風雲人物,說到王妃,又說到謝家,民女聯係到她之前的家書,才想到此策。”


    是那位居士?


    莫寒月微微皺眉。


    隻是自從自己以相府庶女封為峻王妃,在盛京城中,確實被人紛傳一時,有人閑談說起,也並不稀奇。


    微微點頭,心中將整件事情又想一回,皺眉道,“你說的那位居士,豈不是知道你是誰?”


    燕宛如忙道,“她雖知道宛如,卻並不知道選秀進宮之事!宛如前來盛京,隻與她說父母皆亡,宛如來盛京投親不著罷了,並沒有提及她隻言片語!”


    莫寒月點頭,又想一回,終於歎出口氣來,說道,“今日我放你回去,你要答應我,從今日起,留在九陽山,不要再進盛京!”


    燕宛如微一遲疑,說道,“隻是……”


    “她那裏,我自會相告,隻是宮禁森嚴,怕她不能見你!若她有話,我自會命人前去相告!”莫寒月截口打斷。


    本來,燕宛如進京,也是為了給莫寒水傳遞一個消息,聞言點頭,說道,“若是如此,宛如也算了一樁心事,等王妃消息一到,宛如即刻離開盛京,斷斷不會連累她就是!”


    莫寒月皺眉,問道,“你離開盛京,能去何處?”


    燕宛如一愕,臉上現出些茫然,輕聲道,“是啊,我能去何處?”


    乾江她是回不去了,而父母雙亡,渭南也已無親無故,一時間,當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投往何處?


    莫寒月見她神色,已猜到幾分,不禁歎一口氣,說道,“若無旁處可去,你倒不防就留在九陽山,或者日後有機會,能讓她見你一麵。隻是……你說的那位居士……”


    如今她畢竟是借住在旁人的地方,倒不知道旁人能不能容她長住。


    燕宛如聞言大喜,說道,“王妃放心,梅居士為人極為寬和,斷不是一個不容人的主兒!”


    莫寒月點頭,說道,“日後你若有事,有信得過的人相托,命人徑直來尋我!”微一沉吟,從頭上拔下一支珠釵,送到她麵前,說道,“就以此物為信!”


    燕宛如點頭,雙手接過,說道,“多謝王妃!”


    莫寒月輕輕搖頭,命丹楓扶她起身,向她注視片刻,隻覺心中萬語千言,又不知從何說起,默然片刻,才道,“我命人送你出城罷!”


    當初朝廷追拿,莫寒水逃亡,被燕家收留,燕家對她故然有恩。可是隨後,燕宛如入選秀女,家中二老不舍,莫寒水出麵頂替,可以說已經報恩。


    可是如此一來,燕家再不能在乾江立足,隻能舉家遠遷,卻又哪裏知道會遭逢大災,二老俱喪。跟著,燕宛如族中兄弟前往處置後事,帶給她有人查找莫寒水下落的消息,也就促成了燕宛如來京。


    當初,若是莫寒水沒有冒名頂替,而是真正的燕宛如進宮,燕家二老自然不必背井離鄉,也就不會遭逢大水喪命。


    隻是,從此之後,骨肉分離,恐怕也不是二老所願。


    所有的事,勾連錯節,已分不出是誰欠誰多一些。


    莫寒月心中感歎一番,這才喚進牧野,細細吩咐,必定要將燕宛如送出城去,仔細不能被旁人瞧見。


    牧野守在門外,早將裏頭的話聽去,雖說並不知道她們後來隻用“她”代替的女子究竟是什麽人,可是也知道,這宮女進宮,冒名頂替可是欺君大罪,而那個宮女竟然是在謝沁的宮裏,也不禁暗暗吃驚。知道茲事體大,當即鄭重領命,帶著燕宛如離去。


    隔窗瞧著牧野和燕宛如一前一後,相隔十餘丈,向城門而去,莫寒月不禁輕輕籲一口氣,又穩穩坐下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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