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族通婚,明文天下,以朝中送出六位女子遣嫁哈薩族為開端。


    六位新人之中,另五人都是各大府門的庶小姐。除峻王義妹封為縣主之外,其餘五位小姐各有賜封,掛六品虛銜。各府也將幾位小姐養在正室名下,名字報入戶部,養為嫡小姐。


    那五位小姐見偏偏一個小丫鬟能嫁伊陽王子,除去豔羨之外,倒也暗暗慶幸能夠擺脫這半奴半主的境地,從此之後,天高地闊,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此之前,本來莫寒月是想以嫁妹之禮嫁出夏兒,可是有了朝堂上的那一場爭執,卻變成峻王認為義妹,倒將夏兒的身份,一下子列入皇室宗親。


    旨意傳來,峻王也再不耽擱,即刻下帖,遍請朝中眾臣與各府夫人、小姐,三日之後,於峻王府觀禮,正式認夏兒為義妹。


    夏兒自幼賣身,並不知道自個兒姓氏,隻是一個小小的丫鬟,也無人在意她本來姓什麽,如此一來,倒冠上皇家的姓氏,隨著峻王,更名宇文夏。


    本來隻因伊陽王子求娶,一個小丫鬟才一躍成為王爺的義妹,這一嫁去,山長水遠,怕再也沒有相見之期,大可不必費心巴結。


    隻是如今的峻王,鋒芒初展,就淩利逼人,就連朝堂上,也沒有幾人能餒其鋒芒,朝中眾臣與各府夫人、小姐縱沒有請帖,也想著如何巴結,又豈會請而不去?


    更有些心羨峻王神采的小姐,私心暗想,峻王年歲漸長,卻隻有一個未過門的王妃,還有兩個側妃的位置虛懸,若能得其青眼,能嫁為峻王側妃,那豈不是……


    有此思量,前往峻王府到賀的賓客,就更加如過江之卿,絡驛不絕。


    王爺認義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儀式。隻是夏兒當著眾賓客的麵,給王爺敬杯水酒,行兄妹之禮,喚聲“王兄”而已。


    大禮行過,峻王攜夏兒之手起身,含笑將他交給伊陽,說道,“來日大婚,本王怕不能親臨,今日將夏兒托付給你,你若對不起她,本王再親自殺去草原不遲。”


    這是托付,還是威協?


    大夥兒聽的不禁好笑。


    伊陽卻鄭而重之點頭,說道,“王爺放心,此生此世,有伊陽,就不會委屈夏兒半分,若違此誓,不用王爺殺去草原,伊陽自來負荊請罪!”


    這兩個人……


    莫寒月忍不住好笑,輕輕搖頭,說道,“王爺是嫁妹,怎麽說的像誓師出征一般?”將眾人說笑,這才吩咐開宴。


    宴至中途,已有不少賓客散在王府園中四處遊賞,月琉璃伺機喚出莫寒月,輕聲道,“那日我將妹妹的話和哲加說過,哲加也說,怕盛京不是久留之地,等到禮部定下幾位小姐的遣嫁之期,就上書辭行!”


    莫寒月點頭,歎道,“如今盛京城中,隨時會有巨變,我也不虛留你們,隻能圖來日再見!”


    月琉璃握住她手,輕聲道,“到時未必有機會和妹妹辭行,妹妹身處這等地界,千萬當心才是!”


    莫寒月點頭,含笑道,“姐姐放心就是!”想到夏兒即將隨他們一同回歸草原,心中又是寬慰,又是不舍,輕聲道,“夏兒沒有家人,自幼跟著我,也吃許多苦頭,此一去,若是有什麽不好,姐姐千萬看在十一的份上,替她遮掩一些!”


    月琉璃輕笑一聲,說道,“哪裏用得著我,你沒見伊陽那個樣子,像得了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他二人也算是一樁奇緣!”


    月琉璃點頭,說道,“此次通婚,原是我的主意,伊陽此來,也不過是想長長見識,哪裏知道,再次見到夏兒,竟然就如此割舍不下。”


    莫寒月抿唇,又略有不解,說道,“我從前聽長一輩人說起,說盛京城世家旺族,瞧不起草原各部粗蠻,而草原各部也瞧不起大梁人的羸弱,怎麽姐姐會想到通婚?”


    有史以來,中原和草原各部之間,有太多的征戰,輸贏不定,也有以雙方女子和親之事,可是大規模的通婚,卻從來沒有,就是出自上述的種族偏見。


    月琉璃輕輕搖頭,說道,“大梁人羸弱,不過是因為生長於城鎮大邑,自幼嬌養罷了。而草原男兒粗蠻,也大多是因自幼長於馬背,不曾開化,並不是自身有什麽不同。若是通婚之後,兩方文化能夠交流,大梁人不再羸弱,草原人也得以教化,進而再加強兩族的通商,百姓必然能越發富庶,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


    這一番論斷,倒是莫寒月前所未聞,不禁聽的連連點頭,輕聲道,“若非逢此亂世,妹妹必是治國奇人!”


    月琉璃“嗤”的一笑,說道,“我隻是紙上談兵,但願經我之力,能令草原的族人日子更加富足,更加安定些罷了!”


    莫寒月聽她心懸草原百姓,不禁心中感佩,輕聲道,“姐姐殫精歇慮,是草原之福!”


    至晚,賓客漸漸散去。峻王籲一口氣,低聲抱怨道,“從前日日飲宴,並不覺如何,如今自個兒置宴,竟如此麻煩,日後還是上別的府飲宴好些!”


    莫寒月忍不住好笑,也不接他的話,說道,“王爺這裏無人,就留下丹霞帶著幾個丫鬟收拾罷!”說完向他告辭。


    峻王見夏兒立在她的身側,含笑道,“如今夏兒既然已出相府,為本王的義妹,還是留在王府,等著出嫁罷!”


    莫寒月未應,夏兒已連連搖頭,抱住莫寒月的手臂不放,說道,“留在王府做什麽?也隻有這幾日,夏兒要留在小姐身邊!”說到後句,想著不日就要遠嫁,不禁眼圈兒一紅,珠淚已滾滾而落。


    莫寒月心裏疼惜,也道,“王爺這裏,來往除了小廝,就是長隨,夏兒一個女兒家留下多有不便,還是跟我回相府罷,橫豎伊陽也不會在意這些虛禮。”


    在承相府,夏兒隻是一個小丫鬟,留在峻王府,那就是禦封的縣主,王爺的義妹。隻是這幾年來,夏兒與她幾乎形影不離,突然說要離開身邊,終究是有些不舍。


    峻王無奈,好在他性子也素來不羈,見二人堅持,也不再強求。


    兩日之後,欽天監選定送嫁的吉期,就定在五日之後。哲加當即上書,請在送嫁當日啟程,返回草原。


    宇文青峰見他去的如此之快,雖然意外,倒也並不攔阻,虛留幾句,就點頭應下,指侯逸為送親特使,護送六位新人前往草原,一應事宜,命禮部速速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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