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當殿折辱黑岩國國君嗎?


    小人嘴臉!


    莫寒月微微挑眉。


    婁嶽雖然落為階下囚,可終究是一國之君的身份,當殿獻印拜壽也倒罷了,還要斟茶侍酒,不過是為了十足擺出宇文青峰九五之尊的威風。


    也是衛東亭對宇文青峰知之極深,此舉正合聖意,自然換來宇文青峰的讚賞,點頭道,“丞相所言有理,不令獻印,又如何表他降服之心?”


    群臣聞言,立時出聲附和,婁嶽臉色蒼白,拜伏於地,身體簌簌顫抖,哪裏敢說半個不字,見小太監將放大印的托盤送來,隻好顫抖著手接過,稍一遲疑,雙手高舉,掩去一臉的羞慚,膝行向前,在禦階前停下,恭聲道,“罪……罪君婁嶽,甘心臣服大梁皇帝,請皇上受印!”


    又成罪君了!


    而此時,已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眾人心中都不禁暗歎。黑岩此次授降,不再是做為大梁的臣屬之國,而是實實在在的亡國,日後黑岩的所有府州,都並入大梁的版圖,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黑岩”二字。


    宇文青峰見婁嶽毫不反抗,倒覺無趣,命小太監將印接下。


    他不命起,婁嶽也不敢起身,仍一路爬跪爬上禦階,抖著手替他斟酒,倒有大半灑在案上,引來小太監一記白眼。


    宇文青峰他拖著沉重的鎖鏈躬著身子跪在案旁侍酒,心裏大覺快慰,一口將酒飲盡,笑道,“你既真心歸順,朕也不難為你,就封你為……侍酒侯罷!”


    侍酒侯?有這樣的封爵嗎?


    可是到此地步,任婁嶽心中酸苦,也隻能假意歡喜,伏地謝恩。


    承親王宇文青楊舉杯望向婁嶽,笑道,“本王恭喜侯爺!日後依附我大梁,自然強過黑岩彈丸小國。”


    彈丸小國,也總比做階下囚好!


    婁嶽俯首,低聲道,“多謝王爺!”見小太監遞過酒來,隻得一口飲盡。


    另三位親王一見,也紛紛效仿,婁嶽強撐笑意,一一飲盡。


    承親王轉向皇帝,笑道,“皇上,侍酒侯能有今日之喜,全是峻王之功,何不請侯爺也為峻王侍一回酒?”


    以一國之君為皇帝侍酒已經屈辱,現在讓他為亡他之國的王爺侍酒?


    婁嶽霍然抬頭,對上承親王望來的眸子定定片刻,又再垂下,低聲道,“臣感峻王之恩,理該如此!”


    宇文青峰微微挑眉,目光在二人之間略略一轉,不由笑起,點頭道,“侍酒侯既有此心,自當成全!”向小太監道,“給侍酒侯拿壺酒去!”


    小太監應命,取酒交到婁嶽手中。


    承親王見婁嶽身戴鐐銬,舉止間步履艱難,又道,“皇上,侍酒侯既然已經臣服,自然已是我大梁之臣,這刑具……”


    “是朕一時忘了!”宇文青峰淡淡接口,命人替婁嶽除去刑具。


    其實這麽大一個人在麵前,那鐐銬又極為惹眼,又怎麽會忘記?實在是看著一國之君在自己麵前受辱,宇文青峰才覺心中暢快。


    婁嶽身上鐐銬除去,又再拜謝過皇帝,略一遲疑,又至承親王案前,給他磕下頭去,說道,“多謝王爺!”


    承親王伸手相扶,含笑道,“日後都是一殿之臣,侯爺不必大禮!”


    婁嶽被他所扶的手掌縮回袖中,抬頭向他一望,這才慢慢起身,雙手捧著酒壺,向峻王走去。


    看到婁嶽虛浮的腳步,莫寒月心頭不禁突的一跳,驟然抬頭向承親王望去,果然見他唇角閃過一抹陰冷,瞬間消失。


    莫寒月心中一緊,又再轉頭向峻王望去,隻見他唇噙淺笑,正一臉興味,望著婁嶽越走越近,仿佛對這亡國之君的侍酒頗為期待。


    莫寒月心中暗急,看看他上首的景郡王,也正垂眸飲酒,再看看他下首的謝霖,卻正側頭與另一邊的武安侯蕭枕江說著什麽,竟然沒有一個人留意承親王和婁嶽的異樣。


    此刻婁嶽已在峻王案前跪下,捧著酒壺替他滿滿斟上一盞酒,俯首道,“多謝王爺為臣指點迷津,請滿飲此杯!”


    峻王含笑,淡道,“侯爺客氣,日後我們同殿為臣,倒不必行此大禮!”一雙俊眸向他定定而視,伸手將他手中酒杯接過。


    莫寒月眼看他一杯酒往唇邊移去,一顆心不禁突突直跳,突然失聲喊道,“啊喲!”跟著身子一滑,一把將自己麵前的案子推翻,頓時“稀哩嘩啦”一陣大響,美酒菜肴濺的到處都是,上首的衛盈璧和下首的侯氏也連忙閃避,仍是被酒水濺上身來。


    滿殿的人正觀賞婁嶽忍辱為峻王侍酒,突然聽到這陣大響都吃了一驚,齊齊向她望來。


    峻王更是關注,立刻將酒杯放下,問道,“十一,怎麽了?”


    莫寒月低頭,一隻手在腿上輕撫,卻抿唇不語。


    宇文青峰也不禁微微揚眉,問道,“峻王妃,發生何事?”


    這禦前伴宴,雖然不禁談說走動,可是這突然大叫,又傾倒案幾,卻是禦前失儀。


    莫寒月抬頭向他一望,慢慢起身跪倒,輕聲道,“十一腿麻,本想悄悄鬆快一下,哪知道一時沒有坐穩,驚擾聖駕,請皇上恕罪!”


    峻王籲一口氣,也忙道,“皇上,十一素來持穩,斷不會故意驚擾聖駕,請皇上勿怪!”維護之情溢於言表。


    誰這麽長久坐著不會腿麻?


    眾人一聽,倒也不以為意。


    黑岩一國,盡毀在峻王的手裏,侍酒侯婁嶽聽到這個小小少女竟然是峻王妃,也不禁回頭向她望來一眼。


    自己生辰,宇文青峰也不願另生枝節,擺手道,“罷了,今日隻是宮宴,大夥兒也不必拘謹,隨意些好!”


    近駕服侍的小太監都極為機靈,一見皇帝不責,忙奔過兩人收拾,替她重整杯盤。


    莫寒月謝恩起身,抬頭向峻王望去,回以一笑,目光在他案上的酒一停,又再移開,仍靜靜坐回。


    一陣小小的騷亂過去,承親王這才挑眉,含笑道,“峻王妃年幼,自然不耐久坐,峻王初初回京,想來還不曾與峻王妃說過體已話兒,飲過這杯酒,不如禦園裏走走,看看這春夜風光也好!”一句話提醒眾人,侍酒侯還在為峻王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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