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沁點頭,說道,“我已查過,雖說他是內務府的人,私下裏,往易妃處跑的甚勤!”


    “易妃?”莫寒月揚眉,突然冷笑一聲,說道,“這倒奇了,之前因為易紅珠的關係,我與易妃有一些口角,她的人,又為何會相助我?”


    “妹妹當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謝沁搖頭,輕聲道,“這滿盛京城,誰不知道我們姐妹幾人交好,葉妹妹說有急事,你豈有不著急的道理?這深宮之中,尋常步步小心,還不知何處行差踏錯,更何況你剛得禁令住進宮來,若是私闖出宮,那又是怎樣的罪名?”


    後宮爭鬥,莫寒本就不陌生,被她一提,不禁輕輕點頭,又皺眉不解,說道,“妹妹出宮,總有一個時辰,她們要使什麽手腳,盡來得及,可為何皇上並沒有將我如何?”


    連斥責幾句也沒有。


    謝沁輕輕搖頭,也微覺疑惑,說道,“或者皇上見你自個兒回來,就不再追究?”


    宇文青峰是那麽好應付的人?


    莫寒月冷笑一聲,輕輕搖頭。


    謝沁又將她回來的情形細問一回,說道,“莫不是見景郡王與你同行,當真信了你的說辭,不願激起景郡王的爭執,才輕易將此事放過?”


    莫寒月搖頭,說道,“妹妹的說辭,不過是情急下的推脫,其間存著極大的漏洞,皇上為人精細,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謝沁皺眉,說道,“若不然,就是他看透了旁人的用心,不願被人利用?”


    莫寒月想了想,點頭道,“也隻有如此還說得過去!”


    二人猜測良久對宇文青峰之意始終難以把握,謝沁不禁輕歎,說道,“當真是君心難測,我進宮三年有餘,竟然無法瞧清此人!”


    她是,她又豈會不是?


    莫寒月默然,這話卻無法出口。轉念想到易妃,輕聲道,“雖說不過點滴小事,可是易妃卻令人費解,日後還當留心才是!”


    謝沁點頭,歎道,“我隻盼峻王和羅大哥幾人能安然回來,大夥兒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莫寒月點頭,說道,“但願羅姐姐此去,能有好消息回來!”心裏卻不禁暗歎。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縱然她們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旁人卻未必會這麽想。


    更何況……


    想到自個兒的血海深仇,想到如今朝中的暗湧的激流,莫寒月的心,不禁有一些怦跳。


    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的情勢,就算是想太平,也必得在暴風雨之後。


    從住入雲翔殿,最初兩日莫寒月與謝沁同榻而眠,她隱藏著許多秘密,生怕在睡夢中說出什麽,第三日一再央求下,才搬入偏殿去住。


    這日晚間,用過晚膳,姐妹二人庭院中閑逛一回,各自回殿歇息。


    莫寒水跟著莫寒月進來,喚小宮女送過水,服侍她更衣沐浴,輕聲問道,“今日王妃當真就那麽闖出宮去?”


    莫寒月“嗯”的一聲,歎道,“葉姐姐素來端穩,她既然急著傳話,必然不是小事!”


    莫寒水抬頭瞧她一眼,輕聲道,“結識王妃四年,寒水以為,王妃腹有乾坤,處處隻以智計取勝,斷不是一個莽撞之人,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倒讓她想起一個人來,一個……絕不可能再出現的人。


    心裏雖做此想,可是語氣中,卻多了些試探。


    莫寒月心頭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淺淺含笑,說道,“縱我有千般智計,這皇宮也不是能隨意出入的,倒是強闖更直接一些!”


    莫寒水垂眸,淺笑道,“難不成王妃闖宮時,就已想好應付之策?若是……沒有遇到景郡王呢?”


    “沒有遇到景郡王?”莫寒月一愕。是啊,如果沒有景郡王一同進宮,她又哪裏去找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蒙混過關?


    更何況,縱有景郡王,那套說辭也無法稱得上天衣無縫。


    如果,當真如她們猜測,此事是被易妃或別的什麽人利用,想要令她獲罪,而宇文青峰竟然順水推舟,這一關,她又如何去解?


    莫寒月心頭悚然,已說不出話來。


    莫寒水察言觀色,見她不語,又輕聲道,“那一會兒,王妃並沒有想到自個兒安危,隻是擔心姐妹,所以才會強闖宮門,是嗎?”


    莫寒月苦笑,問道,“今兒你怎麽問這許多話?”


    莫寒水微默一瞬,輕聲道,“我姐姐……行事也素來如此,極少瞻前顧後,隻要她認定的事,做了再說。今日王妃行事,倒與她有幾分相似。”


    莫寒月心頭突的一跳,暗暗歎牙,說道,“不要胡說,我又豈能與……與她相比?”


    “是啊,不能!”莫寒水輕輕搖頭,說道,“王妃智計無雙,這識人之能,更是旁人不及。若是……若是姐姐也早看透……看透那人並非良人,又何至落到那樣的結果。”


    是啊,如果早知道宇文青峰狼子野心,薄情寡悻,又何至於連累莫氏滿門?


    莫寒月隻覺心口堵的難受,隔了良久才問,“莫二小姐,你……恨她嗎?”


    “我姐姐嗎?”莫寒水愣了一瞬,又向她深望一眼,輕聲歎道,“我怨過!當初,家破人亡,我……我被送往青樓,我怨過,怨她為何不擦亮眼睛,將一個狼子當成良人。可是……可是在宮裏這許多年,眼看著宮裏的爭鬥,我才知道,那許多年,她竟然也是這樣一步步過來,我又如何去恨?如何去怨?”


    是嗎?她不恨,也不怨?


    莫寒月心頭一陣酸痛,這一刻,隻想抱住她大哭一場,卻隻能勉強控製自己的心緒,不敢有一絲的舉動。


    見她隻是淡然而坐,莫寒水的眼底,露出一抹失望,可也不再多說,服侍她歇下,輕輕退出外殿。


    這一晚,莫寒月噩夢連連,先是夢到澤州府一戰,兩個弟弟戰死,滿天的血雨中,又見屍橫遍地,又是莫、季兩家的滅門,緊接著,不知為何,仿佛看到寧興關關頭,羅越滿身是傷,浴血苦戰,峻王卻神色慘然,突然橫劍自刎。


    “啊!”鮮血迸出,莫寒月一聲低呼,呼的一下坐下,遊目四顧,但見微顯的天光中,自己仍在雲翔殿的偏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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