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進宮飲宴,其貌不揚的十一小姐搖身一變,竟然從相府一個嫡庶女變成峻王妃,一品誥命、皇室宗親,不但品階與侯氏比主肩,身份竟然還比她還高出一截。


    不管是對於朝上,還是各府各宅各大世家來說,這都無異於一塊巨石,不能不讓人心頭震動。


    誰不知道,從九年前,衛東亭的嫡長女嫁宇文青峰為側妃之後,衛東亭就一力扶宇文青峰上位。如今他的嫡次女衛盈毓更是當今皇後。


    依理來說,滿朝文武中,衛東亭是最不會對皇帝生異心的人。可是如今他的又一個女兒卻被指為峻王妃,那日後若朝堂有所變動,這隻成了精的老狐狸會不會在皇帝和棣親王之間重新選擇?


    而對於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內眷,那些曾經瞧不起庶女,或壓根輕視那個傻子的夫人、小姐們,卻都不禁向莫寒月多瞧幾眼。


    當真不知道,峻王為什麽要選她為妃,是因為她年幼,可以將親事多拖幾年?還是因為她是個傻子,對他勾不成威脅?或者,隻因為她是衛東亭的女兒,想借她的手,將衛東亭拉為強助?


    不管是何等猜測,麵前的事實就是,那個傻子,已經是一品誥命!峻王爺說了,他的王妃,可以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不但他峻王會為她撐腰,就連皇帝也已經禦準,如此一來……誰還敢惹那個傻子?


    相伴出宮,侯氏瞧著跟在身邊兒的纖細少女,變換幾次表情,都不知道哪一個更加合適。


    要說相府出一位王妃,那可是滿府的榮耀,不知有多少府門的夫人在羨慕嫉妒。可是這丫頭的身份竟然高出自己一頭,那日後一府裏日日見到,難不成還要她給這丫頭行禮?


    而丞相衛東亭也是又喜又憂。


    女兒被封為王妃,自然是皇上對他衛相府無上的恩典。可是,這是峻王啊,是皇帝最忌憚的棣親王之子,峻王啊!將她的女兒賜為峻王妃,那豈不是連他衛東亭也一同忌上?


    一邊應付群臣的恭賀,衛丞相一邊向禦花園外去。剛過瓊宛門,就見身後小太監奔來,在他跟前行禮,說道,“相爺,皇上請相爺南書房飲茶!”


    飲茶?看來這是家事!


    眾臣雖然極為好奇這皇帝和丞相老丈人要說些什麽,可又有誰敢多問?紛紛向衛東亭辭過,顧自出宮。


    衛東亭不敢怠慢,忙躬身領命,跟著小太監往南書房去。


    南書房就在皇帝的寢宮一側,是皇帝讀書和處理私事的地方。


    衛東亭踏進宮門,早已有小太監稟報進去,隔一會兒出來,躬身道,“皇上請相爺進去!”


    衛東亭應命,躬身踏進殿門,見皇帝軟袍長衫,正坐在窗前榻上飲茶,忙跪下行禮,說道,“臣參見皇上!”


    “丞相不必多禮!”宇文青峰擺手,命他起身,指指對麵,含笑道,“今日時辰尚早,你來陪朕手談一局!”


    “是,皇上!”衛東亭應命,到他對麵半跪半坐,含笑道,“隻怕老臣棋力太差,被皇上大殺四方,未免掃皇上雅興!”


    宇文青峰微微一笑,歎道,“若是連丞相也輸的片甲不留,那朕隻有自個兒和自個兒下了!”說到這裏,不禁心中謂歎,倒生出一些寥落。


    要說這衛東亭,雖說也曾經負有才名,可是並不見他有什麽經國濟世的良策,不過是滿腹心機,工於算計,下一手好棋。


    可惜啊,自從六年前自己登基之後,他再也沒有贏過,不是和局,就是輸上一孔半目,既不得罪他,又做的極為巧妙,讓他心癢難耐,隔幾日就想與他鬥上一局。


    而旁的大臣呢?


    宇文青峰冷笑。先不說旁的大臣有沒有這個棋力,縱然有,在自己麵前,也像是傻子附體,時時會露出天大的漏洞,像是瞧不見一樣。


    而這六年中唯一一個贏過他的人……


    想到這裏,宇文青峰心中一陣恍惚,不知為何,前皇後莫寒月的影子一閃而逝,緊接著,竟然想起衛相府那個傻子。


    宇文青峰微微一怔,跟著搖頭,將心頭那一瞬間的異樣拋去,手中慢慢落子,向衛東亭道,“旁人都說,丞相府是塊寶地,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衛東亭一愕,賠笑道,“皇上此話,老臣不懂!”


    宇文青峰淡淡一笑,說道,“丞相的兩個女兒進宮,為朕的皇後和貴妃,如今又出一位王妃,這滿盛京城,又有哪一府能比得上相府的榮耀。”


    那還不是由你決定?


    衛東亭心底暗語,隻能俯首為禮,說道,“任相府如何榮耀,還不都是皇上的恩典,沒有皇上,任什麽寶地,不過是多養幾個蠢人罷了!”


    宇文青峰被他說笑,微微點頭,專心下棋。隔一會兒,見棋盤上殺的難分難解,沉思片刻才落一子,說道,“如此一來,恐怕峻王會時時到你府上,丞相也好親近!”


    衛東亭嚇一跳,手指一抖,一枚棋子落下,將自己一塊已經做活的棋封死一眼,不禁苦笑,說道,“那峻王說話行事,素來由著性子,縱然到臣府上,怕也不能坐下說上幾句話。”


    宇文青峰微微一笑,一邊殺棋提子,一邊道,“那丞相就自個兒去和他親近,好歹也是翁婿,他總不會不理罷!”


    衛東亭越聽越驚,忙滑下地來跪倒,連連磕頭,說道,“皇上,臣與峻王素來隻有些場麵上的應酬,並無私交,請皇上明鑒。”


    宇文青峰見這一局已占大半贏麵,歎一口氣棄子,搖頭道,“朕又沒說你什麽,不過是讓你與他多親近親近,也免得他行差踏錯,連累於你!”


    這是讓他監視峻王啊!


    衛東亭終於鬆一口氣,俯首道,“皇上美意,老臣明白!峻王年少,老臣自會留意他的言行,不令他走上歧路,令皇室蒙羞!”


    宇文青峰見他領會,含笑點頭,說道,“丞相是聰明人,才會養出這幾位出色的女兒!”抬手道,“起來罷!”


    衛東亭謝恩起身,試探問道,“皇上,平日可要給他提點?”


    “不必?”宇文青峰搖頭,冷笑道,“你不要忘記,許多年前,他是才名遠播,連宮裏西席都交口稱讚的皇長孫,你提點他?不過是要他警覺罷了!”


    是啊,被他警覺,還要如何將他拿捏在手裏?


    衛東亭會意,點頭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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