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順剛去,就聽門外小廝回道,“相爺,張太醫來了!”


    衛東亭忙道,“快請!”起身向院外迎來。


    張太醫見深入後園,也不敢多看,見到衛東亭忙行下禮去,說道,“不知府上是哪一位小姐有恙?”


    衛東亭青著一張臉,說道,“是小兒受傷!”引著他向院子裏來。


    院子裏,五公子衛敬博仰躺在一張長凳上,身上的血跡雖然擦去,可是頭上身上纏著許多布帶。


    九小姐衛盈宜仰靠在一張椅子裏,一條腿被木板夾起,正疼的小臉兒蒼白,低聲抽咽。


    更令人心驚的,是廊下躺在被褥中臉色慘白的衛敬岩,和院子當中門板上衛敬朋的屍體。


    看到這等情形,張太醫大吃一驚,顫聲問道,“這……這是……”但想這是相府內宅,不管是發生何事,都不是自己一個屬官能問得到的,又忙住口。


    衛東亭引他向衛敬岩去,說道,“今日府裏出些事故,小兒昏迷不醒,還請太醫快些診治!”


    張太醫點頭,也不敢再看院子裏旁人的情形,忙在衛敬岩身邊蹲下,細心查看他的傷勢。


    這一岔開,莫寒月和衛盈秀也不再爭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衛敬岩身上。


    張太醫查驗一番,見衛敬岩身上的傷處已經包紮妥當,起身向衛東亭一禮,說道,“此刻看來,公子所受皆是外傷,昏迷不醒,想來是缺血的緣故,等卑職給公子開些療傷補血的藥物,先給公子服下,再觀後效!”


    衛東亭聽說衛敬岩無恙,輕輕鬆一口氣,點頭道,“有勞太醫!”


    張太醫點頭,尋張案幾坐下,喚醫僮磨墨,很快揮就一張藥方交給衛東亭,說道,“雖說都是外傷,可是看公子情形,可傷的不輕,要好生調養才是!”說完向衛敬岩一望,臉上露出些遲疑。


    衛東亭瞧見,不由心裏一緊,說道,“太醫有話但說無防!”


    張太醫苦笑,向他一禮,說道,“丞相請恕下官多嘴,這傷病之人,如何還能著風?府上這些公子、小姐……”說完又向衛敬博望去一眼,卻不敢多看衛盈宜,停口不說。


    衛東亭恍然,說道,“還當真是本相疏忽!”喚人封謝銀給張太醫,命小廝送出府去,轉身回來,向衛敬行道,“這裏的事,自然要問個清楚,隻是他們幾人受傷,你喚幾個人先扶回去歇著罷!”


    衛敬行領命,一迭連聲喚人,將三人送回,又向衛敬朋屍身一望,問道,“爹爹,六弟……”


    衛東亭一心隻在權勢,加上兒女極多,對這些庶子庶女都不大留意,此時向衛敬朋望去一眼,想他畢竟是他衛東亭的兒子,心中倒有些難過,默然片刻,歎道,“不管如何,總也不能讓他暴屍在這裏,抬到前側院,備棺木裝殮罷!”


    衛敬行應命,又喚人速去備辦棺木,命兩個小廝將衛敬朋的屍身抬去。


    八姨娘對這小兒子卻向來鍾愛,聞言立刻放聲大哭,叫道,“不!不!相爺,朋兒死的冤枉,你如此讓他如何安心,我要讓他看著害他的人償命,才可入殮!”撲上前抱住衛敬朋屍身,死活不肯放手。


    自己六個兒女,短短半日,竟然一死三傷,三個兒子更是沒有一個完好,難不成,就這樣罷了?


    衛東亭無奈,皺眉道,“你不許他入殮,難不成就放在這裏?”


    八姨娘搖頭,大聲哭道,“今日相爺不給妾身一個公道,妾身寧願他就在這裏,讓那些害他的人看著,看她們如何心安!”


    衛東亭皺眉,說道,“你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他死的不安?你放心!此事本相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向幾個小廝擺手,喝道,“還不抬出去!”


    “不!不!”八姨娘瘋狂搖頭,死抱著不放,大聲道,“不許動,誰都不許動!”


    衛敬行上前勸道,“姨娘,六弟雖逝,你還有四弟、五弟,他們身上有傷,你如何能夠不顧?萬一再有差錯,可如何是好?”


    八姨娘一驚,一把將他抓住,厲聲道,“三公子,雖說你和岩兒不是一母所出,可是自幼一同玩耍讀書,你怎麽可以如此咒他?”


    衛敬行搖頭,說道,“姨娘,我又怎麽會咒四弟,隻是如今他昏迷不醒,你不顧他,偏偏隻顧一個去了的六弟,豈不是令四弟傷心?”


    八姨娘看著衛敬朋的屍身落淚,哭道,“我……我隻想為我朋兒討個公道!”


    衛敬行道,“姨娘,這幾日我們回來,六弟見到四弟,可不知道有多歡喜,如今知道你不顧四弟,六弟在天有靈,又豈會心安?”


    八姨娘愣怔片刻,低聲道,“是啊,他成日跟著他四哥,連我都不要了呢!”喃喃低語,終於慢慢放手。


    就在此時,隻見趙順全身濕透,從院子外進來,躬身道,“相爺!”


    衛東亭揚眉,問道,“趙管家,你這是何故?”他命趙順細查園子,難道還查到水裏去?


    “相爺!”趙順躬身回道,“小人細細查過園子,假山崩塌一處,是大石下壓以小石,至使大石不穩,略略受力,就極易滾落。而那亭子的橫梁,不但卯釘被人抽去,更是側柱不穩,隻要有人靠上側柱,上端橫梁就會滑落!”


    衛敬行臉色變的凝重,問道,“那斷裂的木橋呢?”


    趙順向他躬身一禮,說道,“回三公子,那木橋看似結實,可是中間的幾塊板子向下一麵被人鋸開一半,隻有麵兒上薄薄的一層相連,不要說三公子如此身量兒的男子,就是十一小姐踏上去,怕也會立時折斷,那欄杆也是如此!”


    這樣的事,自然更不是莫寒月這院子裏的小丫鬟們能夠做到,唯一的解釋,就是衛盈秀在督造園子時,暗中命工匠所為!


    衛敬行霍然回頭望向衛盈秀,不禁咬牙,說道,“若不是我學過些水性,恐怕今日不但救不了四弟,就連我也會成為那水中之鬼!”


    他的話剛一出口,就聽衛盈蓮低呼一聲,叫道,“三姐姐,難不成你隻因大哥之死,才要旁人也都死在水裏?”


    這句話一說,包括衛東亭在內,都不禁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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