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酒殘菜冷,莫寒月笑道,“瞧大夥兒這興致,倒也不必再加什麽大菜,倒是將下酒的小菜再整些來是正經!”


    旁人還沒有應,峻小王爺在那邊已擊節讚道,“還是十一小姐深合本王的心!”


    這是什麽話?


    莫寒月忍不住翻個白眼,也不多加理會,吩咐丫鬟、小廝將殘羹冷炙撤去,另整些下酒的小菜,並茶果一並擺上。


    那邊景郡王聽到她的安排,也不禁輕輕點頭,說道,“十一小姐小小年紀,倒是當家的一把好手!”


    “喂,小皇叔!”峻小王爺一聽,連忙問道,“你不會是打她的主意罷?”


    “什麽話?”景郡王皺眉,向那邊亭子望去一眼,反手在峻小王爺額頭一拍,說道,“她還是個孩子,不許亂說!”


    “沒有就好!”峻小王爺倒不以為意,桃花眼微眯,又向那邊望去一眼,喃喃道,“現在是個孩子,再過幾年,怕再也沒有人敢把她當孩子了!”


    “你說什麽?”聽到峻小王爺自言自語,另一邊的小靜安王側頭向她望來,心頭不禁一緊。


    他當然知道,那個小小女娃平樸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怎樣靈慧的心。可是,她苦苦隱藏,幾次設計,也隻有自己和羅越、宋思明幾人參予,連相府的人都沒有看出來,峻小王爺又如何知道?


    峻小王爺聽他一問,含笑回頭,說道,“那丫頭如今這副模樣,自然不能算是一個女人,再過幾年,身形長開,自然不是孩子,不是嗎?”


    “是嗎?”謝霖揚眉,心裏卻仍然有一絲狐疑。


    再過幾年,等她長大,自然不是一個孩子。可是,剛才峻小王爺聲音雖輕,他卻聽的明明白白,他說的是“不敢把她當孩子”,一個少女的長成,又有什麽敢和不敢?他這話裏,可大有文章啊!


    峻小王爺對他探究的目光似若不見,伸展一下腰身,又懶懶的斜倚回椅子裏,悠悠說道,“小靜安王就沒有留意宮裏那兩位衛相府的小姐?雖說一個沒有了鼻子,可當初也是豔冠群芳,連莫皇後也遜色三分。而如今那位,更要比她姐姐強些!衛東亭那老家夥,雖說做人不怎麽樣,倒是生出一窩好女兒來!”


    在場的眾公子,哪一個不是出入宮廷,結交朝臣,聽他堂而皇之的這樣評價皇後、皇妃,更將一朝丞相肆意貶損,心驚之餘,又不禁好笑,隻有與衛相府來往甚密的幾府公子不禁互視幾眼,默然不語。


    是啊,衛東亭官拜一朝丞相,又有兩個女兒進宮為後為妃,在這盛京城中,就是幾大世家也無法比擬的聲勢。


    可是這幾年來,衛東亭替宇文青峰排除異已,鏟除功臣,明裏暗裏,也不知道結下多少仇人,得罪多少朝臣。如今他的女兒為後,眾人對他不敢當麵斥責,肚子裏卻不少人暗罵。


    此時峻小王爺明晃晃的貶損,卻並不涉及朝堂,不要說在場公子就有不少不滿衛東亭的,就算是與衛相府有所來往的,又能將他堂堂王爺如何?


    小靜安王聞言,倒是心頭微鬆。


    這麽說來,峻小王爺說的是衛家女兒出眾的容貌,而不是十一小姐過人的才智!


    凝目向對麵亭上的女娃望去,隻見她立在葉弄笛身側,正微微俯首,與她低語,長長厚厚的留海順直垂落,就連那尖尖的小臉也擋去大半,更不要說一窺真容。


    一時間,小靜安王也有些好奇,這個此刻絲毫不出奇的女娃,長成之後,會是怎樣一副模樣?


    莫寒月與葉弄笛低語幾句,又與另一邊的傅飛雪低聲商議片刻,這才轉身去尋賁氏。


    片刻之後,轉身回來,見丫鬟、小廝們已將宴席撤去,正在送上小菜茶果,上前向對麵亭子略施一禮,說道,“各位王爺、公子,如今春色正好,我們躲在亭子裏,豈不是辜負好時光?不如移席草地上,飲酒賞歌舞可好?”


    此話一出,小姐們之中已有人低呼出聲,都不禁熱切的望向對麵的亭子。


    今日墨浩林宴客,因他在盛京城中沒有根基,官職又小,所請都隻是各府的公子、小姐,並沒有請各府誥命同來。此刻這裏身份最高的,也就小靜安王、峻小王爺和景郡王。


    而三人中,以小靜安王年紀最長,也是唯一一個立了王妃的。公子、小姐們一同飲宴,他們夫婦二人,就隱隱成為眾公子、小姐們的監管。


    這可是男女同席啊!


    小靜安王一怔,向莫寒月深凝一眼,又轉目望向賁氏。


    小靜安王王妃賁氏係出名門,斷不是一個會在大庭廣眾下缺了規矩的,剛才莫寒月曾經與她低語,想來是得到她的應允。


    賁氏觸上他問詢的目光,抿唇淺笑,輕輕點頭。


    雖說小靜安王心中仍有疑惑,卻微微點頭,說道,“十一小姐所言有理,隻是……”話說半句略停,向莫寒月注目。


    任是何等理由,這男女同席總有些不妥!


    莫寒月回他一笑,向另一邊的草地一指,笑道,“那邊大片草地,中間卻以花叢相隔,我們隻將中間空開,四處散坐,豈不是有趣?”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一望,都不由拍案叫好。隻見那邊大片的草地,一叢叢高僅一尺的花叢,又將草地割成小片,隻要隔著花叢而坐,似是同席,卻又分席。


    小靜安王心頭一鬆,含笑道,“十一小姐好巧的心思!”


    莫寒月抿唇,輕笑道,“哪裏是十一的主意,全賴王妃指點!”說著回身向賁氏一望。


    賁氏回她一笑,輕輕搖頭,說道,“今兒雖說沒有長者,大夥兒玩鬧也該有禮有度才是!”並不否認莫寒月的話。


    謝霖見二人神色,心中卻雪亮。


    自己的王妃雅靜賢淑,又固守禮法,又豈會想出這個法子?一定是十一小姐不願旁人太多窺到她的智計,才借了她的名頭。


    疑慮頓去,微微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移席草地上玩罷!”


    聽他一句話,眾小姐、公子們頓時歡呼,哪裏還等丫鬟、小廝移席,自個兒動手,將十幾條案子搬到草地中,杯盤移過,散散的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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