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城中穀價仍在下跌。


    自那日晗月借夢之由向司空琰緋預言死期以來,司空琰緋回歸封地之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隻是他們手裏隻有白將軍那五千人馬,雖因有仲然公新製的鐵甲護身,這些人的戰力大增,但司空琰緋仍是不放心,每日都忙於籌劃,有時整日都不曾回寢殿休息,累了也隻在出行時於車廂裏小憩片刻。


    這日出府歸來,司空琰緋得了片刻閑空,半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隱約間他聽見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之聲,緊接著一具香軟的身體向他靠過來,像小貓似的匍匐在他身上。


    司空琰緋仍是閉著眼睛,不過那熟悉的香味卻讓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


    “月,你可有家在,有父母在?”他隨口問道。


    晗月將臉貼在他的身上,含糊道:“有的。”


    “你可想家?”


    晗月愣了愣,終是搖了搖頭。


    司空琰緋閉開眼睛看向她,似乎有些不解。


    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家這個概念,而且從小他便是由長姐帶大的,父母很早就被人害死,至今連凶手是誰都不曾知道。


    可是對於如浮萍般的弱婦來說,家是個可以庇護她們的所在。


    “兄長娶妻,錢糧不夠,所以我才被賣掉。”晗月嘟囔著,“就算是回去了,他們也一定會再次把我賣出來,生的這般……如是留在家裏豈不是太浪費糧食了。”


    司空琰緋無奈一歎,“可若是想娶你進門,總要有聘禮與嫁妝啊。”


    聽了這話晗月半天沒反應過來。


    什麽聘禮?什麽嫁妝?


    看著她傻呼呼的樣子司空琰緋心中莫名一軟。


    “傻婦,孤說的是你的嫁妝跟聘禮啊。”


    “我的?”晗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之前司空琰緋一再許諾要娶她為側室夫人,但那也隻不過是對方一說,她一聽罷了。


    與姬妾不同,側室夫人也是要有聘禮跟嫁妝的。


    驚訝之餘晗月深深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裏。


    司空琰緋等了半天也沒見她再有其他表示。


    “為何不語?”他伸手扳起她的下頜,逼迫她正視著他。


    晗月向他微微一笑,“我很開心。”


    隻有這一句。


    司空琰緋審視著她,表情嚴肅,“你覺得孤在哄騙於你?”他以前從沒有想過要正式娶妻,也沒有如此重視過一個婦人。


    沒想到在這個婦人的身上他卻一再的栽了麵子。


    她竟然隻說開心,但是沒有答應。


    司空琰緋臉上笑容不在,“你不想嫁予孤?”


    “什麽嫁不嫁的,我現在不是在這裏麽。”晗月索性耍起了賴皮。


    “你現在隻是姬妾,孤想給你一個正式的名分。”


    “此事以後再說吧,我還沒想好……”話音未落,司空琰緋臉色唰地沉了。


    晗月兔子般的跳起來,“對了,今日還有商戶宴請,妾身先告辭了。”


    沒等司空琰緋的怒氣發出來,晗月已經逃走了。


    司空琰緋捏著自己的眉心,長歎一聲。


    以他的身份想要娶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這事放在這個婦人的身上卻變的異常困難。


    她喜歡霸著他,卻又偏偏不肯答應讓他立為正經的夫人。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他自覺自己為她已經做了很多,為何她卻心如鐵石,不肯信他。


    商戶宴上。


    晗月仍扮做男子裝束,一身黑袍,長袖大帶,總算是將她身上的妖媚之氣掩去了些。


    不過就算這樣,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時不時的引來男子目光。


    要不是她身後隨時有四名護衛相隨,那些男子定會蜂擁而上。


    “近日穀糧的價錢又跌了。”有商戶不懷好意的看她看了一眼。


    晗月笑意盈盈的聽著周圍商戶閑聊,就像沒聽見這帶刺的話一樣。


    “今年豐產,看來在這穀糧上麵是沒什麽生意可做了。”另一邊也有人諷道。


    晗月仍是波瀾不驚。


    這時一名侍從過來低聲道:“周益公有請夫人。”


    晗月向對麵席上看了一眼,身軀肥胖的周益公端坐在榻上,遠遠的看著他那身軀就好像一個人占了兩個席麵似的。


    在他身邊還依偎著兩名美姬,用盡討巧之能,正在向他賣弄風情的討寵。


    晗月帶著身後的護衛走了過去。


    “月夫人來啦,快快,將榻擺於我身邊。”周益公樂嗬嗬的招呼著。


    幾名侍從上前將榻移開,擺在周益公身側。


    晗月落坐。


    周益公瞥了一眼立於她身後的四名護衛,“月夫人看起來倒是胸有成竹,一點都不急啊。”


    晗月微微一笑,“我為何要急?”


    “聽說你與丹陽王手下的眾賢打了賭,一月之限內掙得百金,現在最後之限已近,不知你掙得了多少?”


    “還有幾天,不急。”晗月雙手捧著酒樽正要飲,身後一名護衛輕咳了聲,低頭道:“夫人少飲,不然回去了大王不喜。”


    他們在被派來跟隨晗月之時司空琰緋就曾警告過他們,萬萬不可讓他的婦人飲多了酒。


    晗月酒品太差,司空琰緋可不想讓她醉酒之後抱著哪個男人大哭,就算那個男人隻是她隨身的護衛也不行。


    周益公一手摟著身邊美姬一邊向晗月笑道,“若是湊不齊百金,我可助你。”


    晗月麵上帶笑,心裏暗暗啐了他一口,罵了句:色鬼!


    周益公是何人,唯利是圖的商人,怎麽可能白白助她。


    “夫人莫慌,我不會為難夫人,也不需夫人到時還我百金。”周益公色眯眯的將目光落在她的胸口,“隻要到時你答應上了我的榻,服侍得我高興了,自然這錢就一筆購銷了。”


    他這邊話音剛落,忽覺眼前一花。


    “嘩啦”一聲,一樽酒水便潑到了他的臉上。


    周益公用手抹去臉上的酒液,驚訝的瞪著眼前手持空樽的晗月。


    “你……”周益公怒氣上湧。


    竟然有婦人敢用酒潑他!


    周益公身後的護衛怒聲喝道:“大膽!”


    晗月重重將酒樽摔回幾案之上,厲聲反喝:“爾等放肆!”


    聲音尖銳,又帶著女子特有的軟音,一時整個酒宴大殿內全都安靜了。


    立於晗月身後的護衛們將手放在了劍柄之上。


    眾人紛紛投來各色目光。


    當他們看到周益公一臉的酒液,身上的衣裳都被酒沾濕時,好像明白了什麽。


    “周益公,妾身乃丹陽王之婦,你想辱我乎!”晗月抬起頭,靜靜地對上周益公那憤怒的目眺。


    在她的眼底,沒有畏懼,沒有膽怯,有的隻是威儀淩然。


    仿佛在這一刻,她便是身披華裳的貴婦。


    周益公麵色僵硬,終是沒有發作,他抬了抬手,身後護衛全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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