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環視了一眼站在這兒的三個人以後,阿加莎不知為何忽然又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纖細的手掌緊握成拳,緊接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就又走了出去。


    她米拉用有點生硬的發音說了一個拉曼語的字節,然後轉過頭瞧向這邊的兩人,大胡子髒兮兮滿是煙熏痕跡的邁克手裏頭拿著煙草正要往煙嘴裏頭塞,這會兒因為這一分鍾之內連續發生的來了又走了的事情,也是愣在木台那兒,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趕不上工了,雖說約定好的完成日子就在附近這幾天沒有強硬定論,但高傲的精靈做事比矮人慢了,心裏頭不痛快,是吧亨利用拉曼語對著邁克這樣說著,他刻意放慢了語速讓米拉也能夠聽懂個大概西海岸語和亞文內拉與還有西瓦利耶語當中精靈還有矮人之類的詞匯都來自拉曼語,發音一模一樣而其他的闡述又都是日常化的用語,女孩努力地聽著,也算是懂了些大概。


    那倒不是她五天前就過來找了我一趟,跟我說稍微等她一些時間,她可能會要花更多時間去完成並不熟悉的打造邁克對著亨利這樣說著,賢者挑了挑眉毛,這一點多少出了他一些預料,或許這個精靈並不像其它的她的同族那樣自以為是又死要麵子,也或許她隻是和邁克的感情比較好一些。


    唉從她那急匆匆的樣子看來,大概是還沒趕完,想要再來跟我說過幾天,但看到你們兩個在這兒了,不好意思開口吧。邁克又望了一眼煙嘴,然後放回到了桌子上,轉頭看向二人:我先去找一找她,其他的事情就等等吧,護甲已經做好了,你去那邊跟安德烈拿完,就過幾天再來吧。


    安度庫辛艾爾凡薩,安提亞舒瓦提亞。這些性格別扭的精靈,這真是份孽緣有些煩躁的老矮人嘟噥著這句新古語朝著門口跑去,米拉望向了亨利,賢者聳了聳肩,之後兩人就走到了被邁克稱之為鐵匠鋪裏頭稍有的人類當中最為年長的名為安德烈的那位,在付出了整整二十二枚艾拉金幣這已經是十分優惠的價錢以後,他們如願地獲得了兩套還有著保養油脂氣味的嶄新護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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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心拋光過的護甲都是量身打造,米拉的那套和亨利的放在一起顯得相當地小巧。矮人鐵匠鋪的手藝不愧是一流水準,被精心打磨拋光過的胸甲具有良好的弧度,四周都做了防止割傷衣物皮膚的卷邊處理不說,兩段式組合,整塊胸背甲和小臂甲都不是西海岸常見的那種皮帶而是采用了工藝要求更高的金屬卡扣式的設計也使得它穿著起來必然要比其他的護甲更加地輕快。


    後背的護甲是縮減了的,並不像胸甲那樣有著完全的防護。加之以同樣減短了的下擺和裙甲擋板,整套護甲的重量實際上比傳統的半身甲都要輕盈。


    賢者雖說因為身材的關係包括護腕在內的所有護甲加起來依然也有相當的重量,但我們的洛安少女的這套精心打造出來的有著收腰設計的貼身輕便護甲,任何一位有經驗的女性冒險者,或許看了都會覺得相當地眼饞。


    不僅好用,而且好看,剛剛付完款米拉就好好地試穿了一下並且進行各種樣式的活動,幾乎完全不會影響行動的護甲令她感到著實地高興。雖說防禦力上升了更多,但這套護甲除了重量以外穿起來甚至比板甲衣都要舒適,和過去的皮甲搭配鏈甲的輕型防護差不多的靈活。


    頭盔肩甲頸甲大腿甲小腿甲鞋甲上臂甲手甲之類的其他許多個組成全身甲需要的部分亨利都除去了,加上那些耗費的工時還有總價要翻上好幾個翻現在身上擁有的總共五個克裏的錢財說不定僅僅隻是堪堪足夠。他們又不是什麽騎士老爺,權衡防禦與靈活性半身甲已經算是極點的選擇了,至少現在米拉麵對著一個持劍抑或持刀的對手可以做到正麵軀幹部位完全地無敵,雖說頭部和咽喉仍是弱點所在,但由於沒有上臂護甲之類的東西阻礙行動,女孩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手中的武器去進行格擋。


    頭盔對於視線的阻礙一直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也是為什麽大部分的傭兵選擇不戴它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自然是窮。畢竟多數人僅僅隻是填飽自己的肚子維持現有的裝備不要徹底損壞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像他倆這樣一年之內裝備連續更換的人,在其他傭兵看來絕對要算得上是鋪張浪費。


    不論如何,眼下邁克跑出去找阿加莎了,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亨利和米拉暫且把護甲寄存在了鐵匠鋪這兒,洛安少女也順帶把她那把這一個月在潮濕的叢林當中行動盡管有保養但還是產生了一些鏽跡的一手半劍拿了出來委托對方除鏽。兩個人就這樣輕裝而行,趁著閑下來的功夫打算在蘿絲瑪麗這座城鎮之內,好好地逛上一逛。


    他們這一回出發並沒有騎乘戰馬,原因是一個多月的出遊已經使得兩匹馬筋疲力盡,這會兒正寄存在居住的旅店那裏,由那邊的馬童幫忙清洗戰馬,以及喂養大量的糧草,令它們重新恢複體能。


    步行在白天的蘿絲瑪麗的街道上已經足以感受到這座城鎮的繁榮昌盛,四處存在的各色人等來來往往,背著或者腰間挎著武器在武裝帶上固定著傭兵徽章的人比比皆是,而並沒有職業傭兵標示,卻也拿著武器的人,也占據了極大的數目。


    這裏的人們早已習慣看到一大群全副武裝的人在大街上行走,與西海岸那邊的王國不同,居民們並非是冷漠或者排斥的。他們接受這些人的存在,從小的教育整個南境的人們都知曉利益至上的主義,他們禮貌待人油嘴滑舌,不會像是愚蠢的西海岸人一樣刻骨地顯露出他們對你的厭惡,雖然在那骨子裏頭深深埋藏的仍然是排外與區別對待,但圓滑的南境人總是會試圖維持表麵上的其樂融融。


    這是一片殘酷的土地,但卻也擁有著許多值得令人深思的特點走在蘿絲瑪麗的大街上,米拉望著周遭的情景,如是思考著。


    作為一個在艾卡斯塔平原出身並且長大的孩子,米拉一直都覺得自己應該算是一個亞文內拉人,一個西海岸人。那亡故的祖國偉大的洛安她從未知曉,不論是成長的環境還是接觸的人都有著強烈的亞文內拉色彩,而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她印象中的普遍貧瘠而又戰亂的西海岸諸國,所有的,所有的平民都不喜歡出行。


    盜匪野獸貴族,這些所有的存在,都非常地致命。軟爛的泥土道路一到了下雨天一腳踩下去就會深深地陷入,牛車騾車的車輪是無法行走的,適合用來騎乘的戰馬又隻是有錢傭兵和貴族老爺們的獨享,道路狀況差本身就限製了人口的流通,加之以治安的糟糕指不定哪天隔壁的領地甚至隔壁的王國就朝著這邊攻打過來了


    種種的限製,讓大多數的亞文內拉本地的居民,成為了老實巴交談到外出就聞之色變的一輩子待在自己出身的那小破地方的農民這些人十分地頑固,寧可守著那根本不屬於自己的土地種植作物,收成之後卻被收繳大半隻留下勉強糊口的分量,也絕對不肯出外闖蕩。常年在外旅行的傭兵和商人這兩個職業在他們看來簡直是膽大包天的蠢貨,總有一天會摔的,總有一天會摔得很慘的許許多多的亞文內拉農民,包括米拉過去曾經打工的那家旅店的老板,總是會念叨著這樣的話語。


    這是普遍存在於整個西海岸的光景,當她和亨利來到了索拉丁高地的時候依然是如此,雖說遇上了的約書亞和艾莫妮卡並非為了生計奔波而僅僅隻是想要看一看海,但那樣做的前提也必須是約書亞身為橙牌等級的傭兵且擁有強大的戰鬥能力。


    不懂得如何戰鬥,沒有武器沒法做好戰鬥的準備,那就沒有辦法外出。哪怕僅僅是從一個城鎮去到另一個城鎮,那也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的。


    這根深蒂固的一切,幾乎已經成為了米拉心中不可動搖的事實可南境不同。


    真正擁有了時間停留下來,並不是匆匆忙忙地騎著馬趕去某個地方做某件事,而是優哉遊哉地在這鋪著平整石板的道路上慢慢地前行,她感受到的,瞧見的東西,與過去大不相同。


    前麵有幾名南境的女性穿著短袖和短裙戴著包裹住後腦向前延伸出去樣式獨特的遮陽帽,米拉目睹著她們從一輛馬車上下來那並非前麵遇到的費列克斯家族的那種貴族馬車,僅僅隻是加裝了一個帆布遮陽罩還有一些座椅的平板馬車,而她們也並非什麽有錢的富商或者貴族,從衣著打扮看起來都完完全全隻是一般的平民。


    同一輛馬車上還乘坐了一樣是平民打扮的一家三口,但與那幾名女性不同他們手上還提著一個籃子的蔬菜和水果,看樣子像是剛從哪裏采購完畢,然後乘坐馬車回家。


    有說有笑的一家三口拿著新鮮的食材朝著另一側走去,米拉的眼光順著他們一路橫移,直到又被另一側咕嚕嚕的馬車車輪翻滾的聲音給吸引去了注意。一輛又一輛;一家子,又一家子這樣的事情,乘坐並非運貨而是專門載人的馬車,無需攜帶武器隨意出遊的事情,在南境似乎極為尋常。


    米拉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呆呆的。她這幅感到不可思議的模樣沒有能夠瞞得住前方的賢者,亨利也停下了步伐,優哉遊哉地看著女孩臉上訝異的表情,半晌才緩緩開口:這就是發達的商業帶來的資本,所進而引發的效果。他說著,洛安少女抬頭望向了他。


    南境人一切以錢為準,他們不做任何會損傷自己利益的事情,同樣地,他們也不會在不劃算的事情上麵耗費太多的精力。賢者如是說道:流血犧牲的事情,花錢讓外人去做,而本地人,則是去賺取更多的金錢。這座城鎮乃至於整個南境城邦聯盟對於本地的居民們極為地友好,因為這裏的貴族們明白若不是這些商人們在四處奔波他們永遠無法獲得如今的財富與地位,因此各種各樣的針對本地居民的便利與福利,自然也就被列舉了出來。


    以財富作為基礎,通過建設基礎設施如同道路和交通工具以及我們早上使用過的公共澡堂這種設施,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亨利聳了聳肩:人都是實在的,在這個國家過得比別的國家更舒服你自然就不會想要離開,國民的忠誠度由決策者決定的這些政策而決定,而忠誠的國民賺取來的資金,以及讓外人去為他們送死拚命他們可以在後方享樂的雙重標準,也讓這一切得以重複地循環,使得南境一而再再而三地變得富足。


    口號和什麽精神之類的東西畢竟隻是虛的,若不能夠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人們就會選擇背棄你,離開你。他頓了頓:遠在亞文內拉的我們的那位愛德華王子殿下,此刻沒有犯傻的話依然在做的事情,也必定是試圖把艾卡斯塔平原建設得像是這邊一般。


    一個和平的,人們可以肆意出遊,普通人攜家帶口也不必擔心會遭受襲擊身亡的艾卡斯塔平原。小米拉,等回到那兒以後,你或許會發現自己家鄉的一切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亨利這樣說著,他並沒有把坦布爾山脈另一側的洛安王國曾經的土地說是米拉的家鄉,而是說著艾卡斯塔。這自然也是出於對女孩的了解,明白她成長起來所受到熏陶的文化的本質。


    米拉愣了一會兒,她因為賢者的這些話語產生了一定的思考,但立馬卻又注意到了一些什麽:回到那兒


    女孩開口這樣說著,她情不自禁地問出來的這句話帶有不少複雜的情感,畢竟這將近一年以來的生活雖說也還算富足美滿,但艾卡斯塔才是自己成長起來的地方。要說對那裏沒有懷念,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嗯,出來遊曆磨練你,也算達到了一個層次。不過要回去還得再等上一段時間,我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去做。他這樣說著,灰藍色的眼眸裏頭依然波瀾不驚,米拉無法從中看出任何的意味,她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也並沒有去開口詢問是要做什麽事情。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繼續前進著,亨利一路上望了好幾下路邊的鐵製招牌,然後在走過一條大道的時候,在一間不小的四層磚木結構樓房的前麵停了下來。


    老師米拉開口問道,她對於麵前這個五芒星的標示也算是有了一些認知,亨利偏過了頭,像是在跟她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既然對方也都示好了,那不用白不用。


    嗯女孩歪頭,而賢者對著她微微一笑:沒什麽,我們進去吧。


    他這樣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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