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科裏康拉德向著海岸線前進的漫長坡道最後一小段路途,沿途小型的村落和旅館開始更多地出現。


    有些不可思議地,這裏的地勢並不是單純的往下,而是擁有一個坡度不算特別大的隆起,之後才是一路向著東邊傾斜。這樣的地形其實並不像人們所想的那般罕見,事實上,科裏康拉德的這條蜿蜒扭曲的道路之所以會成為索拉丁地區通往碼頭的唯一幹道,其根本原因還是本地那複雜的山地地形的緣故。


    整個索拉丁高地,本質上都是屬於坦布爾山脈突出的一部分山巒組成的。此起彼伏的小丘,複雜的山地地形與亞文內拉的南方有的一拚,科裏康拉德人耗費許多年的歲月才清理出來的蜿蜒長道就是選擇了那些地勢較為平緩的地區開拓出來的,若是直接開通一條垂直的道路的話路上還不知道得碰上多少的障礙物。


    但盡管當初開辟道路的人盡力繞開過於崎嶇的部分,有些地段仍舊是無法避免的。作為這條無名道路上的諸多無名地點當中罕有的擁有名稱的地區艾倫坡這處的距離海岸線僅僅隻有數十公裏的小型山坡,就是整個幹道上最為著名的一處,而它之所以著名,卻還是與那與西海岸的任何其他地區沒有區別的血腥曆史有關。


    艾倫坡,從這個與我們故事最初開始接觸過的地方,亞文內拉那邊的愛倫哨堡發音完全一致的名字,我們就可以看得出來這裏其實是古早年代逃難來到這邊的,亞文內拉的移民所在本地建築起來的一個小型的聚居村落。


    艾倫這個名號,最初是來自於北方四島的斯京海盜。在北方人的語言當中它指的是高大英俊的人,而在經曆過許多個世紀的演變以後,亞文內拉的方言當中,艾倫變成了地勢較高的地區,以及受神所啟示之地稱謂這與白色教會的理念不謀而合,越是高的地方就越是接近神明這一共同的特點自然而然地,並沒有為本地的移民帶來什麽美好的未來。


    亞文內拉人都是山民,某種程度上,他們的民族性格和草原那邊的遊牧民族之間的共通性要比其他西海岸人更高。


    這也是為什麽這個小國至今白色教會的信仰都沒有普及開來的真正原因,作為艾卡斯塔平原地區本身傳統的多神信仰他們可以接受,但處處要求加以限製甚至要每日祈禱個三四次的白色教廷,這種來自於繁榮的拉曼帝國的講究,實在不適合這些民風淳樸而彪悍的亞文內拉平民的口味。


    在一個傳統的未經過多熏陶的亞文內拉人看來,為了土地和資源而展開戰鬥和掠奪,他們可以理解;但為了不知所謂的僅僅是一個象征性的意義,僅僅是因為這片坡地比較高,就必須占領來建立教堂,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們在這兒經營了好幾十年,發展出了一個數十戶人的幾乎就要可以成為城鎮的村莊。但白色教會的人就這樣轟轟烈烈地趕了過來,鼻孔看人高高在上的地區主教拿出一紙根本沒人看得懂的文書就告訴他們必須拆除自己的房子為教會騰出空間,並且出人出力幫助建設當然,為了上神的榮光,這一切都必須是免費的。


    莫名其妙,強取豪奪,淳樸耿直的山民們自然不肯接受,而這之後發生的流血衝突,最後沒有懸念地以裝備精良人多勢眾的白色教會占上風落下了結局。這場爭鬥是血腥而又殘忍的,導致的嚴重結果是整個科裏康拉德地區漫長的這一整條坡道,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能夠建立起此等規模的村莊。


    落敗的艾倫坡原住民死傷慘重,幾十戶人當中的精壯男子全部戰死。教會派遣了大量的軍隊確保他們再也不敢反抗,之後又責令幸存的村民不論男女老少都必須幫忙開采石灰岩來構築偉大的教會。


    過度的勞動和虐待,使得原本就損傷殆盡的村民,一再減員。


    但這場勝利卻在當年的白色教會內部被吹上了天,艾倫坡地區教會的大人物們雄赳赳氣昂昂,挺直了腰板仿佛他們是恢複了敗北於耶提納宗之前的榮耀直到連同他們自己在內本地駐紮的大量修女修士神官軍隊都連最基本的需求都無法滿足,肚子餓得咕咕叫卻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時候,他們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思。


    沒有人口,就沒有貿易;沒有貿易,就沒有物資。


    商人們在教會的高層神職人員們看來是低賤可恥的下九流職業,自然他們也是不屑於去和這些人交流。三番五次有商人路過都被他們嚴厲地回絕,而平常教會內部所日常食用的各種東西都是從農民們家裏收購或者征召來的。在艾倫坡地區教會的先遣部隊通過屠殺和虐待的方式趕跑了每一個農民以後,他們忽然意識到再也沒有人去為他們種植糧食飼養牲畜,或者是做其他的一係列雜活。


    高貴的騎士老爺們不能去種地,於是他們隻好餓著肚子繼續著自己每日的訓練。教會迫不得已之下甚至需要派遣出修士和修女們進山去采摘果子,然而這些東西又如何比得上肉類帶來的飽腹感肚子無法填飽,紀律就開始渙散。


    在連續發生了好幾次地區教會的騎士長帶著一幫人去用長矛和戰馬狩獵野鹿和野豬烤肉充饑以後,醜聞不論如何都沒法遮住,被上頭的高層所得知了的地區主教,理所當然地被革職了。


    之後上任的新一任主教頒布了很多試圖挽回關係的措施,削減本地的駐軍不再拒絕商人的存在,甚至還歡迎農民們前來這邊居住。這些舉措與自行在教堂後方開辟田地還有養雞等行為一並算是勉勉強強地挽回了這座教會,如今雖然沒有發展壯大到特別龐大的程度,卻也算得上是這條坡道當中最大的一處教廷擁有影響力的地方


    馬蹄踩落翻起了不少的塵土,一行五人全部騎著戰馬穿戴盔甲整齊的護教騎士,緩緩地靠近到了艾倫坡的村落。


    這自然是我們的賢者一行,在成功地說服了那位年輕的騎士隊長米哈伊爾以後,他們喬裝打扮,從那些陣亡的護教騎士身上卸下了裝備替換過來,用頭盔遮蓋住發色和麵容,絲毫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地就這樣在大道上明晃晃地走著。


    教會發放的那些護甲並不能夠完全貼身,雖然身高接近一米七勉強合格,但體型較小的兩名少女顯然還是與這些為男性設計的護甲格格不入。所幸有棉甲作為內襯,穿上也不至於顯得空蕩蕩的,四處亂晃。稍微麻煩一些的是亨利,他過高的身高導致這些護甲並不能夠完全適合,但在埋葬了死去的十名騎士以後,東拚西湊下來也總算是找到了一套可以穿著的。


    米哈伊爾當然並沒有就這樣完全地信任這一行人,隻是他打又打不過亨利和約書亞,受對方所鉗製,並且心目中也確實是存在著疑惑。


    換上了偽裝,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以後,即便在大道上再度遇到普通的農民或者堂而皇之地去補給站和旅館購買給養,也不會再引起任何的懷疑。


    雖然比起板甲衣更為沉重並且悶熱,但在這樣的狀態下,超過一周的時間以來,幾人終於是可以一覺睡了個夠。


    吃飽喝足,好好地休息了一趟之後又在山間的溪流進行了一次沐浴,整個人煥然新生的他們,此番前往艾倫坡這邊的教會,所想的當然正是要揭露這一切,使幕後的黑手被免職,做一個真正的完結。


    亨利對於白色教會的了解程度是超乎包括身為他的弟子的米拉在內的所有人的想象的,他細細地為米哈伊爾剖析了這一切的起因以後,年輕人果不其然地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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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米哈伊爾也未曾謀麵的指揮官確實非常地有能,聯係前後的事實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推斷出那肯定不是作為指使者的地區主教本人因為一個可以做得出這樣決策的人肯定不會愚蠢又固執到這種程度拚盡一切地想要把蓋子給捂緊這人究竟是誰沒人知道,他們唯一知道的就隻是他不容小視。


    大量而廉價的農民們被派遣出來圍追堵截,隻要露臉跑去購買食物之類的補給就必然會被瞧見,一傳十十傳百他們的蹤跡無處可藏。在這之後派遣出來作為殺手鐧的騎士們,因為之前已經折損了兩次,那位地區主教能夠動用的就隻剩下這最後的一次出動為了彌補戰力的不足,他們就選擇了秘密地召集這些新人騎士,組成另一支的隊伍。


    組成隊伍的事情恐怕是那位蠢蛋主教所做的,因為隻有他這樣的身份的人才有足夠的權力來調動亨利這麽分析著的時候,米哈伊爾點了點頭,確實他和那些死去的隊伍成員第一次的見麵就是在主教的安排下的但調動是這樣,之後的分析和安排,卻應當是那位指揮官的手筆。


    一明一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經驗不足的新手騎士領導的新手隊伍,跌跌撞撞,不懂得如何隱藏起自己這一支隊伍是丟給亨利他們的餌食,故意引誘他們上鉤的替死鬼。而另一支作為真正的殺手鐧的騎士分隊,真正的精銳部隊,很可能則是根據平民的目擊情報行動潛藏在沿途的村莊當中,等待一行人跟米哈伊爾的這支騎士隊伍接觸過後,身心疲憊達到了極點並且以為自己已經解決了追兵的那一刹那以迅雷之勢,一網打盡。


    這計謀做得是環環相扣,絲毫沒有大意,而賢者在看穿了它之後,所做的決定是將計就計米哈伊爾在聽亨利講到了這一段的時候,心底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疑惑:那麽假如我決意與同伴一同戰死,而不是試圖去發掘這一切背後的真相的話,你又會怎麽選擇


    那我就直接殺掉你,然後自己假裝成騎士隊長就行了。在年輕人看來算得上是個漏洞的這個問題賢者隻是聳了聳肩全不在乎,米哈伊爾愣了一會兒,然後想起了這個人對於教會的理解以及他的知識麵寬廣的程度,暗暗地歎了口氣。


    距離在拉近,艾倫坡作為教會的所在地自然也是被上頭吩咐了相關的注意事項的,幾名手持方盾長矛的教團軍隊步兵在附近巡邏著,遠遠地看到護教騎士們駕馬奔來他們友好地揮了揮手。


    巡邏辛苦了米哈伊爾開口喊道,對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而他們五人則繼續前進。


    白色教會的護教騎士團到底是馬背上的騎兵,米拉和亨利還好,約書亞和艾莫妮卡卻完全是沒有馬上戰鬥的能力,畢竟直到幾天之前他倆連騎馬都還不會,目前也就隻能勉強保證坐在馬背上跑起來的時候不會摔倒罷了,馬背平衡以及各種各樣的馬術之類的,對於他們來說是天方夜譚。


    所幸盔甲和披風的存在多多少少起到了一些掩蓋的作用,盡管因為負重和悶熱汗流浹背並且緊張的身體十分僵硬,他們也總算滿混過關,來到了教會的門口。


    天空有些灰暗,大約是雨季又要來臨了,教會門口用來照明的兩個火盆熊熊燃燒。這裏不愧是經曆過戰爭的地點,四周的牆壁全都是嚴實的石灰岩構築而成,隻有頂部有彩色的玻璃作為裝飾。


    雙腳重新落地的一瞬間包括米拉在內的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米哈伊爾上前一步掀開了自己的麵甲開始跟前方的步兵交談,之後因為著急的緣故,將戰馬直接放在門口就朝著內部走去。


    走進教會之前亨利往後瞥了一眼,之前遇到的那一行步兵似乎也完成了巡邏,在朝著這邊走來他皺了皺眉。


    請帶我去書信室,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報給班尼迪克的教會本部一位神官走了出來接待一行人,米哈伊爾把頭盔卸了下來對著他這樣說道,對方鄭重地點了點頭,之後一行人就穿過略微有些昏暗的廊廳,開始向著內部走去。


    亨利隱藏在頭盔麵甲下方的雙眼留神地望著周圍,他的動作沒有逃脫前方的米哈伊爾的注意。保持隊形緊密。他小聲地吩咐道,其餘四人都好奇地轉頭看向了這邊。


    我們要接敵了。亨利說,而下一個瞬間前方的神官忽然就加快了速度直接跑到了走道之中。怎麽回事米哈伊爾疑惑地大聲喊了出來,緊接著踏踏踏的整齊腳步聲忽然從前方的走道當中傳來。啊艾莫妮卡驚慌地喊了一聲,約書亞扶住了她向著亨利和米拉這一側靠近,後方的大門再一次被打開光芒投了進來,剛剛那隊步兵殺氣騰騰地手持方盾長矛就這樣齊刷刷地衝了進來。


    啪啪啪


    好一個,自己送上門來抱著頭盔的米哈伊爾愣在了原地,而亨利則微微眯起雙眼仔細打量著被一群士兵和騎士簇擁著走到屋頂玻璃投下的光芒當中的這個人。他穿著的是真正的騎士隊長的護甲,麵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但讓賢者提起注意的卻是那與眾不同的紅色披風和左側護甲多加的護腋上方的特殊編號。


    他的雙眼波光流轉,顯然已經是想通了這一切。麵甲之下的神情有一絲絲的訝異,但更多的卻是釋然。


    安其羅騎士長閣下米哈伊爾似乎認得這個人,他在亨利思索這一切的同時上前一步朝著對方走去並且開口說道:不,您先聽我解釋一下,這一切都是地區主教閣下年輕人在之前與賢者曾經探討過這個問題,於是眼下他想要立馬對著對方解釋清楚這一切亨利暗自歎了口氣,米哈伊爾到底還是太嫩。


    嗬,你真以為那個迂腐的老東西叫得動我騎士長絲毫沒有遲疑地就拔出了長劍。


    鏘嚓


    一縷白金色的頭發,落到了地上。


    被劃開的臉頰淺淺的傷口流出一丁點的鮮血,電光火石之間,賢者一把把年輕的騎士隊長給拉了回來。


    切臉上掛著笑容的安其羅砸了砸舌,米哈伊爾愣住了,他還想要開口,對方卻滿不在乎地舉起了手:這些人全都是謀害騎士團成員的冒牌貨,他們都是犯罪者,我在此下令,將所有人就地正法


    哢嚓唰齊刷刷的盾牌上方架著一整排的長矛,後方弓弦拉緊之後一聲哢噠響起,顯然是有人上弦了十字弩弓。


    把頭盔戴上,保護好自己。亨利對著米哈伊爾輕聲這樣說道,年輕人愣愣地回過頭看著賢者,但除了冰冷的麵甲縫隙那雙毫無波動的藍色眼眸以外什麽都沒法看出。


    從現在開始,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存活下去。


    準備戰鬥安其羅戴上頭盔拔出長劍高舉起來這樣喊道。


    一陣狂風從門口吹進,蠟燭搖晃不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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