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一種愚蠢的生物,米拉這樣想著。


    板甲衣,是由一片片的熟鐵或者鋼材製成的。鐵匠會在上頭打孔,一般是在四個邊角的位置,之後將它和一整塊的皮甲固定在一起。


    皮甲本身一般采用的都是較軟的皮質,覆蓋的鐵片因為成本和工匠技藝還有需求的緣故有大小的區分,米拉和亨利選擇的是手指長度的鐵片做成的那種,活動起來相對方便。


    外層的皮甲防止風吹雨打導致鐵片生鏽,並且本身對於切割類的攻擊也擁有一定的防禦能力,而後麵的鐵甲則強化了對於穿刺類攻擊的抗性。然而僅僅這兩樣東西本身,並不能夠對通常都在一公斤上下的各類武器強大的衝擊力做到有效地防護,因此不論是哪一種護甲,都必須在內裏穿上棉麻製成的緩衝內襯。


    大熱天,即便是在晚上有風吹過的湖畔,也足足有三十多四十度的天氣。


    因為一些些的擔憂,而穿著厚實的棉甲再套上包裹著的不透氣的鐵甲和外層的皮甲人類真是一種愚蠢的生物,滿頭大汗半夜被熱醒過來然後就再也睡不著的米拉,迷迷糊糊地對著自己翻了個白眼。


    嗚她發出了小聲的哀鳴,貼身的衣物都因為汗水而黏在了身上,套在外頭的護甲帶來的悶熱的感覺加上濃鬱的汗味讓女孩感覺愈發難受。旁邊的亨利和約書亞他們都已經睡著,賢者在之前又買了一塊很大的防水布然後將所有的東西組合在一塊兒做成了一個超大的四人帳篷,中間是篝火而兩側分別是亨利和米拉還有約書亞和艾莫妮卡。


    星光和月光透過枝椏投射在布匹的表麵上,樹枝看起來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那幹枯的手臂。頭發濕噠噠的全部貼在臉側,半夜熱醒的感覺十分不好受,米拉坐了起來,因為不想吵醒亨利所以輕手輕腳。


    啪她輕輕地掀開了帳篷一側蓋著的布匹,然後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把防具撤下,並且還回過身拿起了放在自己床位旁邊的一手半劍,小心翼翼地係在了腰間。


    哢噠加長的皮帶的末端拍在了劍尾的配重球上發出些微的聲響,米拉回過了頭,注意了一下有沒有吵醒別人,然後將皮帶在搭扣附近打了個結收束固定好,就用輕巧的腳步朝著另一側走去。


    艾莫妮卡她小聲地叫了一句,出了帳篷以後米拉立刻感覺到涼爽得多了,然而被夜風一吹因為出汗她裸露的皮膚也立馬感覺到了一陣瘙癢。


    艾莫妮卡不想吵醒其他兩人,女孩小聲地又叫了一句,然後輕輕地掀開了帳篷的一角。


    不在哈嗚她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因為是半夜被熱醒的,這會兒依然有些睡眼惺忪。


    她也是去洗澡了麽真是的,叫醒我就好了。思維不甚明了的米拉小聲地念叨了幾句,然後邁步朝著前方走去。


    青草和灌木摩擦著輕質皮靴的外圍,發出沙沙的聲響,她摸索著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走去,雖說一行人紮營的地方就在湖畔,但為了避開夜晚覓食的各類野獸的領地,他們選擇的是一片不那麽容易直接走過來的半坡。


    嘶籲籲瞧見自己的主人走過來的在周圍警戒的戰馬發出了一聲像是打招呼一樣的呼嚕聲,米拉走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臉頰:安靜點啦,你這個小家夥。淡淡的月光灑在女孩的臉上,她睡眼惺忪地帶著笑意這樣輕聲說道,然後越過了馬匹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附近的林間地麵都沒有太多動物行動的痕跡,這裏的青草和灌木都隻是沒過女孩腳踝的程度這是刻意選擇的,現在的她有這個知識和能力判斷出這一事實。因為睡眠不足頭腦有些迷糊的米拉胡思亂想著:不高的青草和灌木讓危險的大型野獸無法潛藏,就算附近有獸道,也僅僅是尺寸很小的田鼠和兔子一類的存在。


    加之以處於背風的下風位置,不怕氣味被野獸聞到跑來尋找食物,又和萊易卡湖有著一定的距離,不需要擔心被晚上過來喝水的動物們給驚擾到。


    擁有經驗和知識的話,就算是這些普普通通的紮營地點選擇的細節,也可以從中總結出來一大堆的要點。


    善於觀察老師說,善於觀察搖頭晃腦睡眼惺忪的米拉小聲地念叨著這個,繼續摸索著朝著前方的萊卡湖畔走去。


    她現在一心隻想找到艾莫妮卡做個伴,然後痛痛快快地洗去一身的不適接著回到帳篷美美地睡上一覺。從紮營的地點向著萊卡湖走過去的道路像是個l字的形狀,女孩踩著這邊半坡的土地,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達了路口的地方。


    哈嗚她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伸出手去擦了擦眼角湧出來的淚花。


    米拉並沒有帶著火把,不過明媚的月光也足以照清楚腳下的道路,她接著朝前走去,同時腦海中胡思亂想個不停。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小矮人可能存在,也不會為了安全而穿著防具睡覺了迷迷糊糊之中閃過的想法讓米拉瞬間睡意全無小矮人她停了下來一改懶散迷糊的模樣立馬就擺出了標準的警備姿勢,一陣風吹過樹林和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響,月光照射不到的幽暗的地方一下子在她看來好像充滿了敵意。


    嗚清醒過來以後整個世界的一切細節都被她的感官細致地描繪了下來,前方透過枝椏照射在樹幹上的蒼藍色的月光下,一隻長著十幾條長腿的蚰蜒迅速地爬過,不知名的小蟲在兩側的灌木當中發出叫聲,加上蟬鳴,這是屬於夜晚森林的聲音。


    咻沙沙啪嗒枝葉一陣搖晃米拉嚇得直接握住了劍柄,她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緊盯著發出搖晃的地方。盡管理智告訴她即便是那些小矮人也不可能是躲在那麽低矮的灌木當中的,但是誰知道呢,說不定它們當中也有比較矮小的存在。


    矮小的小矮人那該叫什麽,小小矮人頭腦還不甚清楚的米拉用力地甩了甩小腦袋將這個想法給除了出去。灌木叢再度發出沙沙的聲音,一隻灰色的野兔從中跳了出來,嗅動著鼻子轉身瞧了一眼女孩,接著朝著另一側跳了出去。


    呼她長長地出了口氣整個人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這樣子在夜間的野外自己一個人長時間步行的事情對於米拉而言是第一次。沒有別人陪同的情況下心裏頭多多少少地都要有幾分忐忑不安,這會兒她都忘掉了身上防具的悶熱,因為有穿著它多多少少地安心了一些。


    艾莫妮卡果然去湖邊了嗎。因為恐懼而冷靜下來的米拉開始發揮她追蹤上麵的知識,亨利曾許多次提及人類走進自然當中會引起周圍環境的變化:踩在青草上麵會使得它們折下,踩在泥土上麵會留下腳印,穿過灌木叢和樹叢會把新鮮的葉子和嫩枝折下,盡管目前的光照並不十分充足,米拉還是能夠在地上看到清楚的腳印。


    艾莫妮卡是慢慢走的,盡管這幾日白天太陽相當強烈,這一側處於樹林遮蓋當中的泥土地麵仍舊維持著微微的濕潤,米拉可以從裸露的地麵上分辨的出來,她的腳印平整並且腳後跟的地方要稍微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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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石頭都是被壓下去的,沒有飛到四周,如果她是在奔跑的話必然腳尖是會更深一些的,並且周遭的石頭都會因為快速而又迅猛的步伐帶來的衝擊力給掀翻,留下清晰可辨的痕跡。


    線索就在那兒存在,隻是你要懂得去觀察米拉蹲了下來仔細研究了一下,然後鬆了口氣。


    艾莫妮卡並沒有被什麽東西給追著,她是普通地走出去的,那麽這附近應該沒有那麽危險吧她這樣思考著,轉過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月光忽然被雲朵給擋住,光線變得黯淡起來米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還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她警惕地略微壓低了重心做好發力的準備,然後左右觀察著周圍注意著任何的動靜。


    神經緊繃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好處,一點風吹草動就如驚弓之鳥的話隻會迅速地消耗體力罷了。米拉謹記亨利的教誨,在保持警惕的同時卻也並沒有讓全身都陷入緊繃的狀態,隻是用較小的碎步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前進著,這種步法相比起大步邁進能夠在發現敵人的時候更加靈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她每一天每一刻,都會認真仔細地思索著亨利教導給她的事情。


    疑問曾經是存在過的,再有一個多月他倆的相遇就滿一年了。當初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因為別無選擇,米拉隻能信任亨利,這份信任在之後的一些情況下有產生過動搖,不過待到塵埃落定,她總是會發現亨利是對的。


    從無可奈何的依靠,到產生了一些些的疑問,最終演變成發自心底的信賴。


    亨利是否是永遠都不會錯的,米拉曾經詢問過這個問題,而賢者的反應是搖了搖頭,果斷地就否定了這個觀點。


    世間的一切都是擁有可能性存在的,所謂的百發百中的預言是不存在的,人們能做的隻有依靠自己所了解的所掌握的知識來試著推斷出發生了什麽罷了。因為知道的東西的多與寡,結論有準確的和不準確的兩種存在。


    但這並非黑白分明的絕對兩極分化,不論是對還是錯,都是有一個相對性存在的。


    依靠多方麵全方位的觀察,結合已知的知識思考,所獲得的可以運用的細節越多,判斷出來的事情走向接近事實的幾率也就越高,但永遠都沒有人,永遠沒有人可以做出正確率百分之百的預言。


    如同他一貫的作風措辭有些專業化的話語米拉現如今仍舊不能完全理解,她所知道的就僅僅隻是,亨利教給自己的各種方法,都是最為有效的。


    她旅途中過的一些文獻當中曾經提及有的學徒在出師以後創造了比自己的導師更高的輝煌,但在另一部分的文獻當中又看到了相反的描述,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剛剛開始學習就對導師提出了反駁的意見。


    在這一點上麵,米拉多多少少地可以理解這些人的心理。


    憑什麽他就一定是正確的隻是因為是權威嗎我憑借自己的思考得出的結論肯定比直接獲得的答案要好吧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的家夥,無法去信任他們的導師,所以反而走了許多他們的導師所想要避免他們去走的彎路。


    要提出反對的意見,總結出自己的門路,那也至少要等到把一切的戰鬥技藝都學習通透,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讀破萬卷書以後才能做到米拉用這些思考來使得自己冷靜下來,同時邁動著步伐,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沙沙更加靠近湖畔的灌木開始變得愈發高大起來,道路的右側再度傳來了一陣聲響,這一次遠比之前的野兔發出來的更大。


    啪嗒。米拉抓著劍柄滿臉警惕,左手握住劍鞘將其傾斜至鞘口對準前方,同時放低了重心,繼續用小碎步向前靠近。


    灌木叢的高度是一米三左右,從動靜判斷絕對不是兔子大小的目標她小聲地碎碎念著用亨利教給她的方法判斷著局勢:至少會是鹿的等級的生物,但是鹿一般都是群居的而且附近沒有發現獸道,獨行者的話是小矮人的可能性也有她的聲音被周遭的蟲鳴聲所掩蓋,米拉悄悄地靠近著。


    這裏已經接近湖畔,山間的風吹過,波光粼粼反射的光芒照在了她的左側。


    換句話說對方應該是行動敏捷的,所以采用勢大力猛的大步斬擊並不適合,選擇小碎步配合刺擊才是正確的方案


    呼嘶。啪嗒呼吸的聲音伴隨有什麽東西在拍擊地麵的聲音響了起來,米拉更加地警惕了,因為這聽起來十分像是什麽在掙紮。


    有掙紮,那麽就會有襲擊者。


    不論這個襲擊者是那些小矮人還是野獸,對於眼下的自己來說都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


    咕她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放低了重心,緩緩地靠近。


    嘶啪嗒啪嗒


    那是一個黑影。


    因為存在於光照射不到的灌木叢之中所以看不清楚具體,但米拉可以判斷的出來它有著類似於人類的體型,並且按著一隻大概是小鹿之類的生物正靠近在對方的脖頸處不知道做一些什麽。


    果然是哥布林嗎米拉這一次使用的是索拉丁人的說法,她此刻正處於對方的身後,女孩為了不驚動那個目標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一手半劍但也正是這個時候又有一陣風吹過波光粼粼月光反射在了她的劍刃上米拉立刻意識到了不妙。


    唰恰她在匆忙之中加快了速度但比那更快的是那個人形的黑影,對方直接按在了洛安少女的雙肩上把她整個人帶著就撲到了路的中間。


    糟糕長劍沒有能夠拔得出來,摔倒在泥土地麵上的衝擊力被防具所吸收了,她立馬反應過來伸手摸向了另一側的小劍,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那個騎在她身上的人形黑影卻開口發出了不能算是陌生的聲音


    米拉


    清脆的聲音,卻伴隨著主人在月光下泛紅的雙眼,以及嘴角的鮮血。


    艾莫妮卡米拉停下了動作,然後呆愣地望著嘴角露出尖牙的金發少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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