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魔一番鏗鏘有力的話語一出,登時如說到了在場不少人的心坎裏去,也叫一些方才為利所動搖的人驀地警醒。


    才想起來時的初衷,現下竟已因黑風寨主一番利誘便有所動搖,一些人不由汗顏。


    大部分人來之前都是把人往壞處了去想,尤其黑風寨主這等惡名昭彰之人,自是更得往最壞去想,然而黑風寨主卻並未按眾人之前預想那般出牌,反倒是一副慷慨闊綽的姿態,打亂先前所有人的預想。


    甚至此時若再想黑風寨主那拋出的種種誘人條件,也委實是吸引人,仍不禁心動。


    不過有劍魔此刻站出敲警鍾,大家縱然意動,也還是暫且按捺了下來,選擇觀望局麵。


    江大力安坐在椅上,平淡目視激昂的劍魔,笑道,“你說得不錯,鑄劍城若是不鑄劍,反鑄刀,隻會淪為江湖笑柄。


    不過本寨主也從未想過讓鑄劍城隻鑄刀,而是什麽都鑄,這才需要更多在鑄造業精擅鑄造的能工巧匠,而不僅僅隻是鑄劍師,這也是本寨主今日在此敞開大門,廣納賢才的緣故。”


    話罷,不等劍魔開口反駁,江大力沉聲道,“所以今日,本寨主決意,鑄劍城從今往後,不再叫鑄劍城,而是更名為神鐵城!凡從我神鐵城出去的兵刃,都是個中精品、神品!”


    “神鐵城!?”


    眾人麵麵相覷,從這三個字中,隱隱就已聽出這黑風寨主有將神鐵城打造成全天下最厲害的鑄造勢力,可謂壯誌酬籌。


    劍魔冷笑,“黑風寨主,你這是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韙,鑄劍城多麽悠久的曆史?曾經乃是我們鑄造界的標杆,你霸占了劍尊的產業也就罷了,還要一言而決更名易姓。


    除此之外,那火麟劍也是我們天下劍客夢寐以求的絕世寶劍,你卻要將此劍熔煉了用以鑄你的大力火麟刀,這非但是與我們天下劍客為敵,更是對火麟劍的侮辱。”


    “聒噪!”


    江大力冷喝一聲,雙眼鋒芒畢露,等同神兵寶刃直刺劍魔。


    “嗯!?”


    劍魔夷然不懼,如孤峰聳峙,負手而立,眼神爆射淩厲劍芒,毫不示弱神光逼射向江大力。


    二人目光對擊一起,仿佛空氣中憑空爆閃看不見的電弧雷花,一種莫名令所有人心悸目眩的精神意誌的對碰撞在一起。


    劍魔突然眼瞳驟縮,隻覺江大力的目光形如實質,充滿澎湃強悍的力量,像一個萬斤重錘,從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心靈深處。


    他突感心髒仿佛被狠狠壓製,呼吸不暢,心內驚悸,身似欲軟化。


    一種如遭遇雷霆轟擊、地火灼燒的痛苦,化作軟弱絕望的恐怖延身。


    劍魔登時隻覺渾身麻痹發軟,體內似要被火焰燒得融化,便要難受得吐血後撤避開,卻在此時,兩股奇異的劍意突然自他精神心靈伸出滋生。


    一股劍意威嚴而高高在上,宛若上蒼俯視眾生,一股劍意則無為無我,與萬化冥合,玄妙莫測。


    登時心中驚悸有所緩解,剛才被江大力一眼轟開的那一絲心靈空隙,轉瞬間便縫合無間,恢複如初,精神上的種種痛苦異象消退。


    劍魔悶哼退出一步,再看向江大力時,眼神中已充滿濃濃忌憚驚懼。


    在外人眼中,劍魔隻是在黑風寨主江大力道出“聒噪”二字後,便似被喝退了一步,顯得有些丟人落了氣勢,又有多少人知曉方才二人以目擊交鋒時的凶險程度。


    江大力心下此時已頗為訝異。


    方才他低喝之時,乃是施以陰陽二神的力量暗中給劍魔一點教訓,動用了一些類似於陰癸派天魔秘內的精神衝擊技巧,令對方心靈深受重壓,為雷火陰陽二神所創。


    這種技巧算不上什麽特別厲害的精神運用能力,他也並不精擅此道,不過是與婠婠在以元神技雙俢之時偶有所得的小道。


    但以他愈發逼近元神力量的強悍陰陽二神,如此發威,隻是以力壓人就足以令天人8境的劍魔重創,可方才卻有兩種隱晦的神意,助力劍魔獲得了一絲緩衝機會彌補心靈破綻。


    江大力目光一閃,掃了眼席間的邊疆老人以及英奎子,隨後又淡淡看向已被震懾的劍魔道,“須知煩惱皆由多開口,禍事皆是強出頭。江湖恩怨,皆是由強出頭所致。


    劍魔,你說我霸占鑄劍城,要為之更名易姓,實乃斷章取義。


    先不提,本寨主便是霸占了鑄劍城又如何,便是沒有,當初劍尊算計我等諸多前來助陣煉劍之人後,最終自食惡果而死,也是咎由自取。


    這鑄劍城,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賠償給本寨主的利息,本寨主便算不要,莫非誰還有資格要?”


    “不錯!”


    鐵狂屠冷哼站出,嗆地一下拔出腰間寶劍“噔”地插在地上道,“劍魔,你管得太寬了,江寨主請你來觀禮,不是請你來主持江湖恩怨,便是主持,你管得了麽?


    這龍吟寶劍你可認識?此乃劍貪佩劍!你若是存心攪局,無須江寨主出手,我鐵神便要親自會一會你!”


    “劍貪的劍?”


    “劍貪愛劍如命,劍在人在,現在他的龍吟劍竟然在鐵神手裏,難道劍貪已經死了?”


    在場眾人看著那輕易紮入地裏微微震顫的龍吟寶劍,不由俱是心中驚恐猜疑,頗為不安。


    劍魔眼皮微抽,冷哼,“劍貪是個什麽東西?也配與我劍魔相提並論?”


    話雖是如此,劍魔方才已試出江大力的深不可測,果真名不虛傳,此時自覺時機未到,心中暫將念頭按下,麵露緩和對江大力一抱拳道,“不過我倒是不知道鑄劍城之事其中內情,方才對江寨主多有得罪,還望江寨主海涵。”


    話鋒一轉,“隻是江寨主今日便是要令這新更名的神鐵城建立新規矩,也得拿出相應的實力,否則光憑一些黃白之物,我想在場諸位大師也都不是那種膚淺之人,又豈會為這些身外之物動容?


    神鐵城,還需展現出能鑄造神兵的實力,方可服眾啊!”


    這句話一出,登時也是說到了在場不少假清高的大師的心坎裏去了。


    沒錯,你神鐵城開的價錢是不錯,我們也很心動。


    但讓我們這麽多大師就為了些黃白之物便輕易點頭加入,豈非把人看得膚淺了,不拿出點兒真材實料的本事,又如何做行業老大?


    “好!你劍魔是說得很不錯,今日神鐵城在鑄劍城之上重立,的確要展現出超越鑄劍城的本事,否則無法在鑄造界立足!”


    江大力淡淡一笑,緩緩起身拍拍手掌道,“現在,本寨主就請諸位貴賓移步地火之地,一觀我神鐵城熔劍鑄刀的盛況。請!”


    周旁伺候的弟子丫鬟俱是已分作左右站出,引領諸多賓客前往原鑄劍城聖地,現神鐵城的地火之地而去。


    江大力冷視著劍魔身上仍舊存在的紅芒,心中冷笑一聲,暫時按下也不與之計較,他倒是想看看,接下來到底還有誰會跳出來找死。


    若是現在就把劍魔幹掉,那就不是殺雞儆猴,而是要把一群猴子都嚇死過去,暗地裏那些有小動作的魚兒也根本不敢跳出來。


    劍魔雖然說的話句句與死字沾邊,卻也算是忠言逆耳。


    他熔煉火麟劍鑄就大力火麟刀之舉,的確是有可能激怒不少為劍成癡的劍客,不過屆時是否真的會有人跳出來護劍找死,江大力暫時還保持一個懷疑態度。


    隨著所有賓客俱是在引領下移步前往地火之地,江大力也是與鐵狂屠一同前往。


    此時,地火之地內,首席鐵匠餘承安已是帶領著火王祖金殿以及烈火神君蔡泣坤等人在假鳳的輔佐下,進行熔煉火麟劍的前期工作。


    諸多賓客來此之後,便為此地蒸騰的恐怖高溫而色變,俱是看著自火山上引導而下,融入煉器池內的赤紅岩漿麵露驚駭與驚歎。


    到此時所有人才知道,原來餘承安早就已開始著手熔劍步驟,難怪方才在席間根本就沒有遇到。


    “那是......那就是火麟劍?”


    “這是昔日斷家先祖,有天下第一劍之美稱的斷正賢所鑄之神兵啊,快看那劍身之上嵌著的那塊鱗甲,據聞那就火麒麟的鱗甲,為此劍平添諸多邪意。”


    “隻怕今日過後,這火麟劍就要消失於人世間了,可惜了這樣一把神兵。”


    “我看未必!火麟劍無懼地火岩漿,當初斷正賢煉製出此劍時都未曾想後來會嵌入火麒麟的鱗甲,自嵌入了火麒麟的鱗甲後,鱗甲與此劍已混為一體,再想要熔煉此劍可就極端困難了。”


    “若是神鐵城今日能熔煉了此劍,那也的確是有令我等欽佩的大本事,冠以神鐵城之名也是名符其實。”


    諸多鑄造大師走近煉器池五十丈後,遠遠欣賞那邊處於岩漿池內熠熠生輝絲毫沒有融化跡象的火麟劍,嘖嘖稱歎,議論紛紛。


    “火麟劍!此劍之魔性,前所未有,斷帥便是憑借此劍奪得一個南麟劍首的偌大名號,哼,要是沒有此劍,他又何德何能?我劍魔若是能得到此劍,便是真正當之無愧的劍中之魔,劍中之首!”


    劍魔眼神癡狂凝視著火麟劍那碧綠的劍柄,心中一個聲音在瘋狂回響——得到它!得到它!得到它!!


    “師父說這火麟劍魔性極重,乃是辟魔劍的克星,若是這黑風寨主真的熔煉了此劍融入刀內,未必就能控製此劍的魔性,隻怕會是江湖大害,我此番代師父受邀前來,便要尋找機會破壞這次煉劍才好。”


    南宮烈目光凝視火麟劍,心中亦在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


    “火麟劍,火麟劍......這把劍上的那片鱗甲,並不簡單啊,呃啊!!痛!好痛!!”


    沒人注意到,人群角落裏的於嶽此時突顯異狀,突地神色痛苦,捂住了正散發高溫的左臂,額頭青筋鼓起,滿頭大汗忍受著左臂內的那股癲狂逆血在躁動。


    “爹爹!”年幼的於楚楚擔憂得想要觸碰於嶽的手臂,卻被於嶽立即阻止。


    “孩子,爹沒事,我跟你說過,不要碰爹的這條手臂,會受傷的。”


    於嶽喘息著,艱難挪開看向火麟劍的視線,隻覺那股源自火麟劍的邪氣召喚登時微弱了不少。


    “給!”


    就在此時,一道冰冷冷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


    於嶽一怔,低頭便看到一隻小手遞過來了一杯涼茶,再一看那遞茶水之人,居然是名冷冰冰卻看起來似頗為成熟的男孩。


    “謝謝,你是誰?叫什麽名字?”


    於楚楚接過涼茶遞給於嶽,轉首時長長的麻花辮在風中飄蕩,好奇打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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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卻隻是冷冷瞥了於楚楚一眼,隨後冷漠轉身離去。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於楚楚怔愕追問。


    男孩卻腳步不停,徑直來到了身穿黑色勁裝披著黑色披風的江大力身旁,嚇得於楚楚立即閉嘴,驚恐看著那邊被視作魔神般的雄壯男人轉首看向了這邊,隨後投遞來一個差點兒把她嚇哭的微笑致意。


    “楚楚!”


    於嶽忙拉住楚楚,隨後局促緊張又恭敬身對著江大力點頭躬身。


    “於嶽......看樣子,是麒麟臂發作了?看來,其手臂內當年染上的麒麟血,的確並不簡單啊,是逆血,還是精血?”


    江大力若有所思收回視線,並未持續關注這一對父女,避免這對父女太過緊張恐懼。


    一旁步驚雲見寨主收回視線,旋即也不再關注那對奇怪的父女。


    他雖看似木訥冷漠,卻極為敏感聰明,因早便注意到寨主似對於家父女頗為關注,故此,才在方才於嶽似身體不適時送去茶水。


    隻是,他心裏也不明,為什麽寨主會對這樣一對普通父女感興趣。


    此時,隨著煉器池內的岩漿溫度趨於恒定,首席鑄造師餘承安也走出了煉器池,出來對江大力恭敬見禮,又對其他熟識賓客一一含笑致意。


    在場諸如英奎子、邊疆老人等人,此時莫不是各個念頭浮動,心懷鬼胎。


    這些人各個都可以說是鑄造界最頂尖的大師或者大師之後,其他鑄造師可能還會因為利益投靠新建的神鐵城,他們卻絕對不會,甚至還不願看到神鐵城起勢。


    對這些人的心思,江大力當然清楚,但他還是要請這些人前來見證,隻有這樣,才可令這場大會的成功更為風光、權威,具有一錘定音的效果。


    “寨主,現在萬事俱備,隻等著您下令開始熔劍了!”


    餘承安低聲提醒江大力。


    江大力淡淡一笑,雙臂環胸,在周圍投遞而來的道道目光關注下,道,“那就可以開始了!讓今次來的所有大師看看,我們神鐵城,是如何熔煉火麟劍這把神兵的!”


    “好!”


    餘承安激動轉身,正麵對著所有人鞠躬致敬,而後將準備熔煉火麟劍的儀式宣告,旋即便快步進入充滿扭曲空氣的高溫的煉器池後方,準備熔劍。


    所有人在此時都不由停止了交談,壓下心中疑惑,各色目光俱是投遞向煉器池,想看到這餘承安究竟要以怎樣的手段熔煉根本不畏懼地火的火麟劍。


    若是火麟劍真的能被熔煉,那麽非但神鐵城聲明大噪,便是餘承安這個神鐵城首席鑄造師的名頭,也會更為顯赫。


    就在此時,一股淡淡的有別於熔岩硫磺氣息的血腥氣味兒,突兀隨著滾滾熱風傳來。


    一些鼻子靈敏之人,登時一驚,悚然色變。


    難道這熔煉火麟劍還未開始,竟就有人已按捺不住開始動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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