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棲遲守了將寧很長時間,直到落日西沉,薄暮已現,她才悠悠醒轉。


    將寧一醒過來就發現左肩一陣強烈的痛意傳來,昏倒之前的記憶盡數湧入她的腦海裏。


    自己,是中了塗了毒的羽箭啊……


    幸虧自己帶了百解丹,要不然此刻恐怕就已經醒不過來了吧。


    將寧心裏一陣後怕湧來,她那時真是大意了啊。


    “醒了?”冷冷的兩個字傳來,像淬了冰碴一樣。


    將寧這才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人,她撐起身子想要看清是誰,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隻能重重的跌回床上,一雙有力的手及時的扶住了她。


    “傅棲遲……”將寧定睛一看,卻有些發愣。


    他怎麽會在這裏?


    “還嫌傷的不夠重嗎?”他板著臉,語氣嚴肅。


    “我……這是在哪裏?你怎麽在這兒?”將寧疑惑道。


    對了,她的傷口也被包紮起來了,是他請的大夫嗎?


    “這裏是相國寺,要不是我派天三跟著你,你這次很有可能就會沒命!”傅棲遲沉聲道。


    她失去意識之前,那個及時救她的男人,是傅棲遲的人!


    “我……”將寧剛想質問他派人跟蹤她,轉念一想這個舉動確實是救了她一命,於是再也說不出口。


    她語氣軟弱下來:“這次確實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一定不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還想再有下一次?”


    他極具壓迫力的視線緊緊的盯住了她,將寧頓了頓,從善如流地轉了口道:“這一次,謝謝你啊。”


    誰想他的神色沒有放鬆半分,反而步步緊逼道:“我前些天讓你考慮的事,你想的怎麽樣了?”


    將寧有些不防他突然提起那件事來,眼神一時間有些飄忽。


    “啊,那個……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已經給了你時間了,結果呢?”傅棲遲道,“結果是你避而不見,能逃則逃,現在還把自己弄了這麽一身傷!”


    “將寧,不要逼我強迫你!”他接著道,“我不想看見你再像現在這樣受傷昏迷,我甚至難以想象,如果天三沒有跟上去,或者這個箭再偏一些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他說:“讓我,能夠名正言順的保護你,好嗎?”


    將寧的心中有些觸動,他,竟為她的傷擔憂至此嗎……


    她這些天來也逃避的夠長時間了,而且自己已經確定對他的愛,再想想惹人生憐的阿闕,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促使她嫁給傅棲遲。


    就連師父,她也說了那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一旦遇上對的人,就不要在猶豫了。”師父她,是在暗指讓她答應傅棲遲嗎?


    縱然還有那麽多未解開的疑問,她,真的可以順從自己的心意,嫁給他嗎……


    將寧垂下眸子,終究是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答應你。”


    一說出這句話,將寧隻感覺壓在心底的一塊兒大石頭被移走了,有一瞬間不顧一切的輕鬆感。


    傅棲遲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些許,他目光中帶著自己也未察覺的喜色和溫柔,落在將寧身上,出口的話卻是平平淡淡的。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早些去向皇上請旨,把親事給定下來。”


    “不用。”將寧道。


    傅棲遲探尋的目光看過來,將寧才道:“這件事,由你來出麵不合適。等我傷好些了,我去找你們皇上。”


    既然答應了他,將寧就得為他而考慮。這件事的確由她來說才是最為合適的。


    其實將寧很擔心,按理說她的身份,嫁給皇室中人才是得當,若嫁予臣下,隻怕會得容遠帝忌憚。


    傅棲遲他,有沒有應對之法呢?


    其實作為她南疆的女婿,根本無需擔憂皇帝的猜忌之心。若是得了委屈,身後還有南疆撐腰,不過她擔心的是一旦到了那種地步,傅棲遲和祁國的緣分也就盡了。


    傅棲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那便如此吧。”


    他一眼就看穿了將寧眼底的擔憂,不過既然要娶她,他自然是做好了打算的。


    傍晚時分,到了該進晚飯的時候了。將寧受了傷,隻能躺在床上,傅棲遲讓她安安分分地躺著不要動,他出去拿些飯食過來。


    由於這裏是相國寺,飯堂裏隻有素齋,索性將寧有傷在身不能吃的東西很多,清淡一些倒也無妨。


    他拿了一個食盒,裝了些素菜米飯什麽的就朝將寧所在的那間禪房走去。打開門的一瞬間他似乎察覺到一些什麽,回頭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靜,半個鬼影都沒有,他這才抬步邁向房間裏。


    看來是沒人。


    與他們那間禪房斜對角的一間十分偏僻的小禪房裏,謝陵關緊房門,緊皺的眉頭這才鬆緩了些。


    還好,沒被察覺到。


    隻是他的眼中疑惑漸起,剛剛那個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是傅棲遲。


    不,他就是沒有看錯,十幾年的相處,就算已經有六年未見,他也對傅棲遲熟悉的很。


    傅棲遲進了之前南疆公主的房間!


    這麽說,南疆公主,的確就是如情了?


    那個被他壓下的想法又再度翻湧了起來,盡管謝陵拚命告訴自己作為一個弄權者須得無情,但心底另一個弱小卻又堅定的聲音在不停的告訴他。


    再看看。


    再看她一眼。


    他心中鬥爭許久,終於挫敗地閉了閉眼,招來屬下吩咐道。


    “本王要在這裏再呆上三四日。你們追蹤天樞閣的動作不要停!”


    他的屬下震驚的抬起頭來:“王爺,這裏有我們就夠了,您還是盡早回慶國主持大局吧!”


    謝陵精致的桃花眼中眸光漸漸冷卻,他嗤笑一聲說道:“整個慶國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下,本王在這多待個幾日又有何妨?”


    “可是王爺……”


    “本王心意已決,不必多說,你下去吧!”


    那屬下欲言又止片刻,終於頹然放棄勸說以後恭敬地退下了。


    ……


    傅棲遲在將寧身後墊了一個軟枕,方便她可以坐起來用膳。將寧正欲從他的手裏接過飯碗,準備好好吃些飯,這昏迷了幾個時辰她肚子都餓了。


    將寧的手都伸好了,傅棲遲卻半天沒有動靜。她詫異的看著他,卻見他泰然自若地端起了飯碗。


    將寧:……


    “我隻是左手受了傷,右手又沒事。你把碗放在桌子上,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將寧無奈隻能出聲道。


    這禪房的床上放了一張小幾,可供翻閱經書用,現在用來吃飯倒是不錯。


    “一隻手終歸是有些不方便,我來吧。”傅棲遲已經夾了一筷子米飯送到她嘴邊,那意思就是不容拒絕。


    將寧隻能放棄掙紮,有些不適地吞下那口飯。


    “想吃那個菜?”傅棲遲問她。


    “唔……就那個豆腐吧。”將寧別扭道。


    傅棲遲就這樣盡職盡責地給她喂一口米飯再喂一口菜,弄得將寧好像一個四肢不全的小孩一樣。


    “你隻喂……我,你自己……不吃嗎?”被投喂了幾次之後,將寧終於擺脫了最初的不適。但是她發現傅棲遲隻顧著喂她,自己卻還沒有吃飯,於是含著飯含含糊糊地問道。


    “等你吃完我再吃。”他淡淡道,視線就沒從她的嘴和飯菜之間移開過,又夾了一筷子菜到她嘴邊,“張嘴。”


    將寧聽話的張開嘴,吃下去的菜卻好像是抹了蜜一般。


    他,怎麽對她這麽好啊……


    心撲通撲通地越跳越快,將寧咽下一口飯菜,唇角卻悄悄地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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