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盡,黑燼紛揚。


    蘇瑤僅用了一指,便頃刻燒毀了這尊如城門般聳峙的穢。


    寧洛直到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什麽才是神選者該有的實力。


    愣神之時,地麵忽然傳來“哢”的一聲脆響。


    蘇瑤一隻手提著寧洛的後衣領,帶著他淩空而起。


    緊接著,寧洛便看到,倉庫大院的地麵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隙。地縫蔓延,很快覆蓋了成片院落,最終塌陷下去。


    那是一片碩大的空洞,其中遍布著黑潮焚毀的餘燼。


    寧洛終於明白,原來穢的核心竟是在地下?


    從事後諸葛的角度來看,這很好理解。


    因為像這種商會的倉庫,顯然不止地上結構。


    無論是為了高效利用土地空間,還是為了更好保存珍貴的貨物,地庫都必不可少。


    而地下的防盜效果肯定要比地上更好,所以那些更加珍稀的靈物多半也保存在地下,那才是這隻穢的核心所在。


    “大意了啊……”


    寧洛心緒平靜下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就算他成功貫穿了穢的營養器官,也躲過了觸須戰矛的刺擊,那依舊難以生還。


    因為地下部分或許才是穢的主體。


    在他貫穿黑繭的同時,同樣也會被地下的觸須猝不及防地貫穿身軀。


    結局一般無二。


    寧洛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興許是蜀山普通模式玩太久了,給他了一種割草無雙的錯覺,隻要一股腦想著怎麽變強,就能贏下對局。


    事實上,高難本還是需要動腦子的。


    光靠實力莽無疑是不折不扣的愚行,他必須重新穩起來。


    倉庫大院外的哨衛們看著滿目狼藉的殘垣,還有地下駭人的空洞,以及那道如神女般淩空而立的身影。


    他們的手已經在半空中停了很久,原本要喊出的“小心”也卡在了嘴邊。


    一眾哨衛張口結舌,心底除卻震悚,便是敬畏。


    黑潮祓除,而那紅衣白發的神女卻不染纖塵。


    雪白的蠶絲短襪潔淨如初,漫天劫灰也不敢近身分毫。


    諸邪辟易,萬法不侵。


    甚至讓人生不出哪怕一絲邪念。


    哨衛呆滯之時,遠處有身影奔襲而至。


    那是臨安城的祓穢軍,也是專門為黑潮訓練的衛兵。


    蘇瑤瞥了一眼遠方,沒打算與臨安城的人有任何交涉。


    她拎著寧洛後衣領,踏空之時如履平地,身形仿若幻影,轉眼消失在哨衛們視野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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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祓穢軍的士兵一身黑鋼重甲,落地之時地麵轟鳴。


    “怎麽回事,穢呢?”將軍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重甲中穿了出來。


    哨衛們總算回過神。


    隊長上前一步,解釋道:“剛,剛才有位神女現身,一指就焚毀了那隻城門大小的穢!”


    哐當!


    那是重甲脖頸處關節摩擦的聲響,要不是這重甲結實,將軍怕不是能驚得把頭盔都頂掉。


    將軍下盤發力,地麵崩碎,他拖曳著沉重的鋼鎧展身而起,騰躍至一旁店鋪的廢墟上。


    然後便看到了那坍塌的倉庫,以及地下的空洞。


    將軍明白,這隻穢的實力恐怕遠不止“城門大小”這麽簡單。


    甚至以祓穢軍的實力,想要解決它,恐怕都要費不小的功夫。


    而所謂的一指焚盡黑潮,聽起來雖像是玩笑,但理智告訴他,哨衛隊應該沒有撒謊。


    麵對這般強大的穢,僅用一指便輕易屠戮……


    “神女現在在哪?”將軍回身問道。


    哨衛隊長抬手指向荒山:“她往荒山那邊去了,而且,而且還帶走了我們的一個隊員。”


    將軍:“???”


    你說往荒山去我能理解,但帶走一個毫無修為的哨衛隊員是什麽意思?


    這怎麽看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吧?


    將軍,又有些懷疑了。


    ……


    荒山。


    這還是寧洛第一次活著抵達黑潮後的荒山,雖然不是憑借自己的本事。


    放眼望去,荒林蕭索,枯敗的靈木上滿是斑駁的墨跡。


    但地上散落的黏稠黑泥提醒寧洛,即便荒山層林盡墨,也不會有潑墨山水的國畫意境,隻會是一片令人作嘔的腐化之地。


    山風過處,枯枝落葉揚起尖銳的嘶鳴,夾雜著林木崩摧的裂響與腥臭的腐敗氣息,仿佛惡鬼悄然渡過人世。


    寧洛深呼了一口氣,打量了一眼蘇瑤。


    他本來想問的話語又卡在了嘴邊,因為蘇瑤這聖潔的模樣,顯然是飽腹狀態。


    於是寧洛岔開話題:“你這……我沒看錯的話,起碼得有五六境了吧?”


    蘇瑤抿了抿薄唇,淡淡道:“三境。”


    寧洛:“……”


    五六境的猜測,他其實已經往低裏說了。


    那一指燃盡黑潮的實力,要是他自己的話,八境也未必能做到。


    可畢竟那是蘇瑤,蘇瑤的境界底蘊肯定更強,所以寧洛往低裏猜了猜。


    但他沒想到,蘇瑤竟然隻有三境。


    三境,一指焚天。


    蘇瑤,你還說你沒有開掛?


    寧洛扶額追問:“所以你是先天就有境界?”


    蘇瑤側身對著寧洛,搖頭道:“沒有,雖然神選者可以為素體提前填充靈氣,但我沒這麽做。”


    “那,那你怎麽著就瞬間三境了?”


    寧洛一臉懵逼。


    蘇瑤看向寧洛,表情也有幾分尷尬:“我先隨手破了一境,然後引發破境異象,借此破了二境,然後又引發破境異象,借此破了三境……”


    “???”


    寧洛腦後冒出一溜兒小問號。


    好家夥,您擱這套娃呢?


    這是卡bug還是作弊已經不重要了。


    寧洛隻關心一點:“你不會能無限突破下去吧?”


    然而,蘇瑤還真就微微頷首:“嗯,我能破到七八境的樣子。但我怕你出事,所以三境就收手了。”


    寧洛:“……”


    麻了。


    但又莫名有些感動。


    氣氛沉默了片刻。


    蘇瑤輕歎了一聲,最終還是屈服於零食,先一步道:“行了,說好的教你肯定會教。先讓我看看你創造功法的異象,但你共鳴天地之後我再教你。”


    寧洛嘴角微微上揚。


    萬幸,蘇瑤隻是擁有“固體”和“液體”兩種狀態,而不是兩種不同的人格。


    既然加碼的交易仍然成立,那寧洛當然不會敝帚自珍。


    因為他知道,蘇瑤多半是正經人,和她交易有必要先一步表露誠意。


    他越是真誠,置換來的東西就越多。


    寧洛蹲下身子,挑出一根勉強能用的木枝。


    “你這是要幹什麽?”蘇瑤語氣略帶好奇。


    寧洛仰頭道:“寫功法唄,還能幹什麽?”


    寫功法?


    蘇瑤心中微惑。


    既然是寫,那難道是道語口訣?


    她當然知道,在完成功法的設計後,修士需要設定一句口訣,借此與天道共鳴。


    此後隻要在掌握了功法的前提下,心中默念口訣,那功法就會自然而然地運轉起來。


    口訣不分長短,也不分筆力,隻是簡單的概括,隻要貼合功法就行。


    或許可以理解為功法自動運行的“密碼”。


    不開就是手搖式功法,開了就是電動的。


    這個操作至少在常見模式下都完全有效。


    可在序列之爭的地圖中,自動功法的效力卻會大打折扣。


    否則蘇瑤大可一邊破境,一邊趕路,也無需停止修行。


    蘇瑤見寧洛一副認真的樣子,微微蹙眉,提醒道:“序列之爭的天道饋賞可比一般模式難多了,這一點你得記著。”


    “啊?”


    寧洛老臉一黑,他是沒想到黑潮還會有這種影響。


    畢竟他兩次都栽在了開局,不清楚也實屬正常。


    但現在退縮肯定不合他的性格。


    總之試一試唄,萬一不成功,那也不是他的問題,是地圖的問題。


    於是寧洛平心靜氣,握著木枝俯身寫道:“昆侖鎮龍脊,神庭下重樓,絳宮從雷動,萬壑始爭流。”


    最後一個字落筆,可惜熟悉的靈風卻並未出現。


    寧洛歎了口氣,果然,上當了。


    然而他並未注意到,一旁的蘇瑤忽然站了起來。


    她眼中的淡漠與從容瞬間斂去,轉而凝重地望向天穹。


    時近正午,但天邊卻多了幾抹灰雲。


    灰白的雲翳攢聚起來,很快雲絮變得更加厚重,也越發深沉。


    輕攏漫湧之時,雲海間似乎點入了一滴墨汁。


    墨色翻滾著,轉眼暈染開來,彌湧了整片雲海!


    天昏地暗,雲幕低垂!


    寧洛看到地上的陰影,陡然驚覺,趕忙抬起了頭。


    但他入目所見並不是自己預想中的靈風,而是遮天蔽日的黑雲!那是黑潮!


    黑雲湧動,繼而盤旋成一陣粘稠的腥風。


    風眼之中漆黑如墨,仿佛醞釀著什麽古老而禁忌的詭秘。


    更像是一隻怪誕的眼球從倒懸於天際的淵藪中延伸出來,正在肆意窺探著人間!


    寧洛知道,他闖禍了。


    那絕不可能是什麽天道的饋賞,而是混沌的災厄!


    黑潮傾落,它的速度很慢,就像是稠汁與濃湯順著高大的玻璃牆緩緩滑下,逐漸覆蓋了四麵八方。


    但寧洛躲不掉。


    他似乎被某種邪祟的力量所定身,隻能眼睜睜看著黑潮覆壓而下,甚至就連呼吸都難以為繼。


    蘇瑤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因為寧洛真的闖大禍了。


    那不僅是黑潮,更是死道。


    放在塵淵界裏,即便是此世之極,也不可能有抵擋的餘力。


    蘇瑤深呼了一口氣,境界驟然攀升!


    萬霞霓羅,百鳥朝凰!


    整座荒山殘餘的靈氣匯聚起來,漫天皆是破境的異象。


    蘇瑤指尖爆出一團搖曳的火苗,轉眼孕育成一朵浸沐著烈火的緋色曇花。


    曇花驟現,百花煙羅!


    真凰嘹嚦,焚天的業火引燃黑潮,但一切卻都顯得有些綿軟無力,完全看不出海天雲蒸的意境。


    沒有什麽驚天的氣勢,因為所有的動靜都被黑潮所吞噬。


    蘇瑤的氣息逐漸攀升。


    片刻,四境,無用。


    半個時辰,五境,無用。


    一個時辰,六境,依舊無用。


    漆黑的天幕鎮壓著凰炎,毫無波瀾地覆壓而下。


    寧洛呼吸不暢,意識都已經有些模糊。


    直到黑潮垂落到離他隻餘十丈之距。


    蘇瑤的氣息陡然突破了七境!


    她眼中的熾焰仿佛在咆哮,嘴角也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但黑潮卻終於止住,甚至在凰炎的推動下逐漸回退!


    直到三個時辰後,八境的氣息席卷天地,盛怒的熾焰仿佛真凰的羽翼,逐漸將黑潮包攏在內,隨後悉數焚盡。


    “呼,呼,呼……”


    寧洛總算能夠呼吸。


    凰炎侵吞黑潮。


    這一幕本該很壯觀,但他卻一點也激動不起來,也完全感受不到與天相爭的架勢。


    整個過程給他一種極其壓抑,極其不適的感覺,就像是在擺脫身上令人作嘔的穢物,而不是竭盡全力與強敵生死搏殺。


    總之就很惡心。


    在寧洛俯身急促喘息的時候,蘇瑤抹去嘴角的鮮血。


    她凝望著天穹,又瞥了眼招致黑潮的寧洛,眼中閃過一抹冷意與戒備。


    功法真的能觸發天道饋賞,引發異象嗎?


    答案是能,但也不能。


    能是因為寧洛的的確確觸發了異象,他僅僅通過寫下一串奇異的口訣,就引得黑潮垂落。


    這是蘇瑤也做不到的事情。


    甚至她也從未聽過,用以共鳴天道的口訣,竟能夠引得異象降臨。


    但至少有一點,蘇瑤是可以確定的。


    那異象的本質既非來自功訣,也根本不是什麽天道的饋賞。


    那是死道。


    那是,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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