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蜀山。


    長老們仍在試圖驅離望山鎮的民眾,可他們並未料到,魔教已經在潛入中州的路上。


    但方傲是知道的。


    還有半年就是決戰,方傲不再糾結於寧洛的蹤跡。


    “這小子怕是一早就躲起來了,嘁,反正回歸之後再嘲諷也一樣,現在先專心應對魔教攻山!”


    方傲捧起那把光澤內斂的雲紋寶劍,半年的時間肯定不夠他修煉至六境,所以他隻能磨練劍術,好好適應這把傳說中的流雲劍。


    然而,正當方傲打算擦拭劍身的時候,他的心髒忽然猛地一顫!猝然停止了跳動!


    方傲瞳孔劇震,這感覺他很熟悉,那是穿越回歸的征兆!


    他捂著胸口踉蹌地衝出洞府,卻見整個世界的時間就此靜止,連飛鳥都如雕塑般停滯在了半空!


    “唔!唔!!!”


    方傲像是溺水的人一般伸手抓向天空,張大著嘴似乎想要呼喊,試圖嘶吼著什麽,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眼神逐漸渙散。


    視野也繼而迷離。


    一束白虹穿透了虛無的天幕,萬般景貌如畫布般碎落!


    回歸在即!


    ……


    不久前。


    荒山。


    魔教的隊伍穿越火海,朝著中州邁進。


    絕大多數教徒都不知道他們的聖主究竟想要什麽。


    所謂的“千歲萬古,一統中州”不過是句空洞無力的口號,因為他們的聖主很顯然另有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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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蜀山上又有什麽吸引聖主的東西呢?


    是蜀山那套作繭自縛的功法?還是那柄聞名塵淵的仙劍?抑或是傳承萬年的劍術?


    或許都不是。


    因為徐鬆元死後,聖主的實力已經天下無匹。


    他年紀輕輕就臻至八境,假以時日必將君臨塵淵,根本犯不著在此刻頂著大夏的威脅奔赴蜀山。


    可能蜀山上還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教徒們隻能如此揣測。


    但現在這個節點去往蜀山,他們還能回得來嗎?


    至少大夏鐵騎和問道書院不可能對此視若無睹。


    教徒們心裏忐忑,都有些分神。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枯枝焦烈的聲音,一群身材精悍的獵人從熊熊火光裏衝了出來!


    獵人們一言不發,故作沉默,就這麽惡狠狠盯著一眾教徒,顯然是想要攔路。


    教徒被嚇了一跳,他們這次潛入中州本是秘密行事,怎麽會突然給人攔了?


    不過聖主對此早有預料。


    山火與凶獸的出現必是人為幹預,這一點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聖主目光陰鷙,並未有絲毫動容,隻是寒聲道:“滾。”


    無論是教徒還是荒村的獵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但獵人們卻並未退卻半步。


    為首的黎上前一步,照著背好的台詞念道:“魔教想做什麽,我們已經知道了,現在退回南疆還來得及。”


    聖主微眯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黎。


    在這熾烈的火光之中,教徒卻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沉默許久之後,聖主終於緩緩開口:


    “是夏沉的狗,還是書院的匹夫?”


    黎沒有回應。


    他隻是握著一柄磨好的骨刀,筆挺地屹立在山火中,神色毫無波瀾。


    氣氛一度陷入了僵滯。


    聖主不知道眼前究竟是何人,即便黎穿得真的就像是個獵人。


    但眼見未必為實,雖然黎看起來毫無修為,身周也沒有靈氣的波動。不過他的氣血濃鬱,體魄散發著一股不輸五境的威壓,那是體修的特征。


    大夏鐵血營是出了名的體修軍團,而問道書院裏也有一群喊著“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狂人。


    聖主沒法確定黎的真實身份,但他知道尋常勢力供養不起體修,所以眼前這群人很可能就是大夏或書院的人。


    他也不知道獵人們的出現是中州的警告還是單純做做樣子,但眼下蜀山落魄,實力衰微,錯過了這次機會可沒有下次!


    聖主目光一凜,毅然抬起了手。


    他的袖袍鼓蕩著,一縷縷黑氣溢散而出,盤繞在他的身周,如同萬千噬魂的厲鬼!


    山林裏混雜著“劈劈剝剝”的焦裂之聲,以及不知從何方傳來的詭異尖嘯。


    教徒們汗流浹背,卻不知是熱是冷。


    但獵人們依舊紋絲不動。


    聖主沒有留情,他也本就沒打算給大夏或書院絲毫麵子。


    黑氣匯聚成一張吞天噬日的巨口,周遭的山火如倒懸的渦流般匯入其中,就連光線都被扭曲!


    他目光陰冷,手掌虛握,剛打算抹除眼前的獵人……


    但一股陡然出現的氣息卻讓他立刻收力!


    “誰?!”


    聖主瞳孔猛地放大,朝著半空中駭然望去!


    他看到一道身影筆直地從遠空墜下,衝破滾滾濃煙,砸向了熾烈的山林!


    炸裂的氣浪爆散開來,將四周火光一瞬掃平,露出了中間焦黑而龜裂的大地!


    狂風掀起了聖主的衣袍,撕裂了遠處升騰的火光,也將漫山黑燼卷向長空,仿佛劫後零落的灰雨。


    寧洛平靜地抬起頭,從劫灰中漫步而來。


    本著掛不能開得太明顯的原則,他僅是散發出部分的氣息。


    濃鬱的氣血徘徊在寧洛身周,隱隱凝聚出荒山凶獸的模樣,甚至包括朱厭,檮杌,黑虎……


    山火過處,萬獸來朝!


    一眾獵人也熟練地釋放出氣血,與寧洛身後的虛影和鳴。


    聖主瞪大著瞳仁,手臂止不住地顫抖著,也不知道是因為畏懼還是憤怒,抑或驚疑。


    他額角青筋暴起,瞳仁中也浮現出交錯的血絲!


    但寧洛全然無懼,他隻是氣血內蘊,積蓄氣勢。


    七分穩,三分莽。


    要麽作壁上觀,要麽出手必殺,這是寧洛的行事準則。


    他原本打算用計勸退魔教。


    山火,凶獸,與荒村獵人都隻是計劃的第一部分。


    其目的不僅為了勸退聖主,也是為了試探出更多情報。


    雖然寧洛的確有臨時抱佛腳,但他所了解到的也就隻有主線事件而已。


    魔教教徒有沒有禦空的能力?


    或者說得幾境才能抵禦山火?


    聖主的修為具體是何種程度?


    魔教的上層力量出動了多少?


    他們是否有破釜沉舟的決心?


    寧洛對此一無所知。


    所以他用山火來確認魔教的能力體係,以凶獸來校驗教徒的戰鬥實力,最後讓獵人偽裝中州勢力測試聖主的決心……


    但他沒想到,教徒的表現比他想象中的更為狼狽,而聖主的實力也似乎稍弱了些。


    既如此,那後續的討魔檄文,大夏民憤,攪亂中州,等等一切的計劃都顯得畫蛇添足,毫無必要。


    寧洛擁有逐客的自信,也就沒必要再作壁上觀。


    因為相比於將命運交給籌謀或外人,他更傾向於自己去親手抓住未來。


    荒山之中威壓驚世,血海如狂瀾翻湧。


    而聖主身後的幽鬼越發駭人,直到遮蔽了半邊天際!


    可當它觸及寧洛身周的血霧,卻無法再寸進半步。


    我的底牌尚未盡出。


    但你已經窮途末路。


    氣氛冰凝。


    寧洛不打算再耗下去,他身後的凶獸虛影逐漸收束,匯聚於右臂之中。


    自創功法尚有缺陷,因此寧洛右半邊上衣瞬間炸開!整條手臂驟然變得臃腫畸形!無數道猙獰交錯的血紋攀附其上!


    他微微伏下身子,小腿肌肉尚在積蓄力量,地麵便已然傳來龜裂的聲響。


    輕微的震動感從寧洛腳底蔓延至四周,即便是一眾獵人,此刻都心驚莫名。


    聖主呼吸急促,目眥欲裂,怒不可遏!


    那漫天幽魂轟然砸向遠處的山林,卻沒敢傷及獵人們分毫。


    寧洛並未因此收手,他小腿驟然發力,腳下的地麵瞬間便塌陷下去!


    然而未等寧洛暴衝而上,聖主憤然轉身,放棄了繼續前進的念頭。


    這一刻,寧洛心髒驟停!


    整個世界的時間也繼而停滯。


    一陣玄奧的波紋以他為中心蕩漾開來,於是天地萬象盡皆化為灰白兩色,失去了一切光彩。


    寧洛身周的氣血灰敗下去,剛剛積蓄起來的恐怖氣勢也驟然消退。


    他捂著自己胸口,隱約意識到了什麽:“這就是回歸的征兆嗎,看來世界線的確變了。”


    既然世界線更迭,那麽副本的勝負條件也就不成立了。


    寧洛回想著這19年來的漫長旅程,隻覺得有種繁華落幕的失意感。


    他的身體也逐漸裂解成數據的亂流,在天光的牽引下,升向無垠的虛空。


    最後的刹那,寧洛瞥了眼下方滿腔憤恨的聖主,低聲自語: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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