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一早就考慮到了,磁碟的轉移行動一經開啟,白蛇一定會有所行動,所以他預先讓回音將擬聲詞貼在了磁碟上,以作為磁碟丟失後的保險。


    但康一同樣沒有考慮到,白蛇的精神暗示那麽強,哪怕雙手俱失,朗庫拉依舊帶走了白金之星的磁碟,哪怕他本人並無這個意願。


    康一真切地體會到了,白蛇如同神明般高高佇立在這所監獄之上,底下的囚犯不過是傀儡罷了,但就算如此,仍是讓康一和徐倫疲於奔命。


    綠海豚街監獄內部設有工廠,一般通過機器加工一下小型零件,操作簡單易上手,缺錢的囚犯偶爾會來這裏用勞動換取一下報酬,當然,到手的時候能剩下多少,取決於犯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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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有約翰罩著,康一不必為金錢折腰,也正因如此,他沒來過一次工廠,徐倫就更不用說了,坐牢一個月,三分之二都住在禁閉室裏。


    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對康一,對徐倫,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天氣預報放緩了風力推進的速度,謹慎地掃視著四周的一切,他揮揮手,空中漂浮的血球羅列在三人麵前。


    “血跡,到這裏就消失了。”


    天氣預報一如安波裏歐所說的那樣,惜字如金。


    徐倫看向回音,她清楚回音的偵察能力。


    回音搖了搖尾巴(ACT2沒有脖子),稍未回收菱形體的尾尖空空如也。


    “我聽不見他的聲音。”


    康一隻聽到了風流動的聲音,這很不正常,就算朗庫拉想辦法止住了血,奔跑後也會劇烈喘息才對,再說心跳呢?


    聲音到哪去了?


    在康一苦苦思索的時候,徐倫正看著工廠另一側的大門發呆。


    隻要走過門後的廊道,就能到達中庭,把磁碟交給spw基金會,爸爸他,應該就會醒過來了吧。


    徐倫暢想著爸爸醒來的場景,嘴角不知覺間帶上了一絲笑意。


    還沒擊敗敵人就想著以後,此刻的徐倫無疑還帶有一絲天真,這是原來的她所沒有的,這都是因為康一的出現。


    長輩的陪伴,保護,讓她保留了這個年齡段本該有的東西。


    康一本體看了看時間,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謹慎從不等於怯懦,更何況,回音的誕生,本就標誌著康一的勇氣啊。


    康一控製回音向工廠深處飛去,徐倫沒有開口阻攔,一條藍色的線繞著回音的尾巴轉了三圈係上,就像航天員外出作業時宇航服上的安全索。


    穿梭在彌漫金屬氣味的工廠,一寸寸搜索著朗庫拉的痕跡。


    “呲!”


    一枚螺絲從回音身上穿過,打破了地上的鐵罐。


    康一冷漠地抬起頭,望向那個失去雙臂的身影。


    朗庫拉頭上飄著一個黑色工業垃圾袋,紅色的血珠仍舊不停從斷口流出,慢慢飄進袋中,失血過多的朗庫拉臉色蒼白。


    沉默不是康一的風格,他開口打破了這片凝寂。


    “毫無疑問,你已經窮途末路了,為什麽不能把磁碟還給我們呢。”


    康一試圖用語言擊破白蛇設下的精神禁錮,同樣,他也在試探朗庫拉。


    朗庫拉飄在上空,縱雙臂齊斷,也毫不影響他的傲慢。


    “窮途末路?嗬,那隻是獵物的錯覺而已。”朗庫拉輕蔑地笑了,盡管蒼白的麵容讓他看起來有些淒慘。


    “嘛,不過我也隻能獨自分享這份勝利的喜悅了。”


    看著朗庫拉的嘴一張一閉,卻沒有絲毫的聲音傳來,腦袋嗡地一下子。


    不止是說話聲,連呼吸,心跳都沒有。


    “聲音通過介質傳播,不管是固體,液體還是氣體,聲音無法傳播的情況隻有一個!”


    那就是真空!


    朗庫拉讓身邊一圈失重,沒有重力空氣就會流走,人為製造出一個“真空層”,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而朗庫拉讓物體失重的方法,正是他的體液。


    等等,那些血!


    康一抓住尾巴上的線大喊:“徐倫,你們沒事吧。”


    “……”


    聲音傳到線的另一端,猶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應。


    康一臉色一沉。


    朗庫拉得意地舉起自己的殘肢斷臂:“我就知道,你們會沿著我的血跟過來,就像隻會啄米的麻雀,一腳踏入我的陷阱。


    而我隻需動一個念頭,就能拉開撐住石頭的那根樹枝,叭嚓,把兩隻麻雀壓死,哈哈哈哈!”


    朗庫拉大笑著,就算聽不到,康一也能想象得到他有多麽猖狂。


    但直到朗庫拉停止嘲諷,康一卻沒有如他所願那般露出慌亂的表情。


    康一記得他離開的時候,天氣預報將血球都聚攏到了一起,倘若朗庫拉發動能力,通過血液製造出一片失重環境,沒有重力的束縛,空氣就會瞬間逃逸出去。


    驟變的大氣壓,會讓人的毛細血管破裂,血液從傷口處被空氣裹挾帶走,足夠瞬間重創一個人。


    但是!


    “我孤身一個過來找你,可不是不想讓徐倫冒險。”回音昂起頭,兩隻橘黃色的寶石眼睛放出燦爛的光芒。


    “徐倫不是你想象中溫室裏的花朵,我可是,百分之一千地信任著她啊!”


    聽見康一的怒吼,朗庫拉竟不自主地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退,但他控製不住,仿佛幸存的雙腿在恐懼著步雙臂的後塵。


    回音尾巴擺了擺。


    “而我,隻需要搞定你就行了。”


    眼看回音不斷逼近,朗庫拉咬咬牙,不甘示弱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的尾巴上少了什麽,那就是磁碟上的文字吧,沒有恢複,說明那種文字同時隻能存在一個。”


    “每個人的替身能力隻有一種,你對我沒有任何威脅,隻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朗庫拉將「閃電跳躍傑克」叫了出來,不過與他這個本體相對的,閃電跳躍傑克的雙臂也殘缺了。


    朗庫拉說得對,擬聲詞回收之前,回音ACT2算是廢了,近身肉搏更是指望不上。


    康一歎了口氣:“原本想把驚喜留給白蛇的。”


    朗庫拉懵了:“你說什麽?”


    綠色的光從回音頭部亮起,碩大的尾巴不斷縮短,直至消失,白袍飄飄,羅馬數字“3”赫然在目。


    “每個人的替身能力啊,確實隻有一種。”


    回音那從未有過絲毫起伏的聲線,與康一的聲音混雜在一絲。


    “但是替身,可未必隻有一個。”


    還沒等朗庫拉理解回音的異變,一股陌生,又十分熟悉的感覺籠罩了他的整個身體。


    那是「重力」。


    自覺醒替身以來,一直保持在失重狀態的朗庫拉,重新回歸了地球母親的懷抱。


    而且這個懷抱力度是常人的十倍。


    朗庫拉不受控製地趴在地上,眼白外翻,皮膚表麵一片通紅,就像剛出爐的上海湯包,吹彈可破,裏麵的湯汁隨時可能爆出。


    與康一一般身高的回音ACT3落到地麵,穿過真空層。


    “聽說長期駐留在空間站的航天員會出現空間骨丟失的現象,也就是所謂的骨質疏鬆,因為太空的無重力環境會改變人體各部位骨礦物質的分布。”


    隨著回音的靠近,地麵壓出一個人形的深坑,朗庫拉的舌頭越吐越長,身體各處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看著朗庫拉的慘狀,康一抿了抿嘴唇,他這人心善,最看不得別人受苦。


    就打算讓回音ACT3蹦到朗庫拉頭上。


    被地球母親緊緊擁抱住的朗庫拉滿頭是血,他艱難地睜開一隻眼睛,用蚊子叫似的音量說道:“你……你以為…這就贏了嗎?”


    康一眉梢微挑。


    “哈……哈哈,咳咳,”朗庫拉被喉嚨湧起的血嗆到,“我的血,可不是白流的。”


    康一愣住了,回音則是立刻看向朗庫拉身後。


    那個黑色塑料袋!不見了!


    回音趕緊解除重力,掐住朗庫拉的脖子:“你做了什麽!”


    朗庫拉瞳孔放大,目光虛無失去了焦點,他的眼前白茫茫一片,他的耳膜充血破碎。


    朗庫拉想起來被他殺死的那個大學教師,那種滋味,讓他著迷。


    “臨死前還能體會一次這種感覺。”


    “真好啊……”


    他的目中,始終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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